第一站,流年
在流年裏放歌,在流年裏歡笑
在流年裏彷徨,在流年裏落寞
在流年裏發呆,在流年裏感慨
我們在流年裏同行,忘記花開
涼年流轉裏
夢不到遠方,我隻好無助地張望,雨水打濕眼眶,我遺忘了你的臉龐。我觸及黑暗,迷失了光亮,你略帶微笑,遠走他鄉。
一
第一次見陸允是在七年級,後來到了八年級,我們就認識了。剛分班那會兒,我和她前後位兒,她在前,我在後,她考第一,我考第二。這種默契保持了很久。
在初中她並沒有多少新奇的故事,與很多人一樣,談過戀愛,失戀也是瀟灑地轉身,然後繼續自己的生活,一切風平浪靜。但在這幾年裏,她做得最多的還是單純的學習。
特別是上課她起來回答問題的時候,我覺得她帥呆了。在我印象裏,無論初中還是高中,都不曾記得她有答錯的時候。
林建總和我在暗地裏竊竊私語。
“女神啊。”林建歎氣。
“你羨慕?”
林建搖搖頭,說:“隻是感覺很迷人。”
“那我呢?”
林建白了我一眼,向旁邊靠了靠。
我無奈地閉上眼睛,攥起拳頭。
林建見狀,趕忙說:“挺好的。”
我瞪了他一眼,“說實話。”
“沒陸允好。”
我笑笑,說:“我也這麼覺得。”
我抬頭看看陸允,她的背影沒有那麼偉岸,卻讓人覺得那雙肩膀能承受一切命運的重壓。
努力就能擁抱成功,用心才能換來好運。她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誠然,她迷人的背後是我未曾體驗的煎熬,無數個日日夜夜,分分秒秒,焚膏繼晷,日以繼夜。
在初中那會兒,還沒有“學霸”、“學渣”這些詞彙,但如果放到現在來講,我對陸允的定義為“有學霸的命運,有學霸的心”。而對於我自己的定義則是“有學霸的命運,卻有著學渣的心”。也可能因為這個緣故,我和陸允沒有成為學習上的宿敵,而成了平日裏的摯友。這種關係一直延續到後來的高中。
中考那年,她和林建一樣,分到了不同的班級。從那以後,可能是迫於學習的壓力,我們沒怎麼聯係過。體育考試時,我見到了她。那時,她正準備上800米的賽道。
我走到她旁邊,說:“打算跑第幾?”
她笑笑:“倒數第二。”
我大笑一聲:“好,有骨氣!”
她向我吐吐舌頭。
我見自己的隊伍走遠,就趕忙道了別。後來,我們男生在操場外熱身時,我看見她跑了第一。
在賽場出口我碰到她時,扔給她一瓶礦泉水,說:“不錯嘛,我刮目相看啊。”
她熟練地接過瓶子,漱了漱口,說:“那是,真人不露相嘛。”
我點點頭。
二
中考結束那天,一切都是恰好,陽光明媚卻不熾熱,微笑啟齒卻不瘋狂。我恰好趕上回家的末班車,陸允也恰好坐在我的身邊。車上的人都在興奮地討論著下一步的計劃,成績早被遠遠拋在腦後。
陸允一個人靠在窗邊,靜靜地獨攬著窗外的風景。喧鬧吵不醒她正在陶醉的靈魂,她眨著清澈的明眸,卻讀不出裏麵包裹著的是喜悅還是落寞,我在她身邊坐下,機械式地問了一句:“考得如何?”
她微微一笑,依舊望著窗外,說:“挺好的。”
她沉默了一會兒,又說:“這次你有沒有拚盡全力?”
我皺了皺眉,說:“我也不知道,應該是吧。”
她點了點頭,笑著說:“那就好。”
大巴車緩緩啟動,迎麵的風愈發熱情,車上的人還在忘我地狂歡,隻有陸允在享受自己的世界。
“如果超人會飛,那就讓我在空中停一停歇,再次俯瞰這個世界,會讓我覺得好一些。拯救地球好累,雖然有些疲憊但我還是會,不要問我哭過了沒,因為超人不能流眼淚”。
風兒吹亂她的頭發,吹起她的嘴角。她迎風閉上眼睛,甜甜地唱起了周傑倫的《超人不會飛》。最自然的輪廓鑲嵌在最自然的美景裏。我曾希望那時的自己,眼睛如快門,眨一下就能定格下最美的畫麵,然後珍藏於心,珍享一生。
時間越走越長,想念越思越重,記憶一點點堆積,陸允長成了我心底那位不可褻瀆的女神。
到了高中,我和她又被分到了同一個班級。我依舊安逸,她依舊努力。她那句“努力就能擁抱成功,用心才能換來好運”被老師看中,被謄寫到宣傳欄上以激勵其他同學。陸允的身邊總圍繞著一些朋友,點綴著她的生命,後來,她遇到了他。
超人的心思被挖空,那學習上的漏洞隻好用吃飯的時間來堆砌。奔波與努力才是她生命的歸宿,我這樣想。
“愛情也需要努力,相愛也需要用心。”陸允和葉謙一起勾勒著未來,想象著總有一天,他們可以飛越山巔,找到錦花簇擁的神廟,在那裏,馥鬱的花香縈繞身旁,清晨沐浴陽光,向晚靜待夜涼,看無數遍花開花落,待無數次春去秋來。
多少個寒來暑往,多少個日思夜想,兩人會攜手同行,而周圍是漫天的黃葉,浪漫的氣氛妝化肅殺的景象,一個眼神也能黯淡光年外的星光。也許愛情就是這樣,有你在,天空就是藍的。
陸允和葉謙在一起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傳得滿城皆知。當然,這裏麵,也包括老師。高中的生涯裏,他們被老師暗示過無數次,可這一段情感,如同流傳的故事一樣,很難去擱置。陸允用成績一次次悄無聲息地為自己辯護,兩人的感情也日漸堅固。他們演繹的故事,是讓別人都羨慕過的,他們就是奪目的主角,我也慶幸自己見證了這場涼年裏的愛情。
“我要把汗水注滿坎坷之路,這樣我才能遊得更歡暢。”高二一次期中考試,至今我記憶猶新。
我和陸允分到同一個考場,恰好在考試之前,陸允問過我很多數學題,考試前夕,她還問我如何做到正常發揮。
“進了考場,保持高冷就行了。”
她略加思索,便笑了。
第一天考試結束後,我們上晚自習。一個課間,我看她和閨蜜聊天,一邊笑,一邊流淚。我叫了她一聲,她朝我看了一眼,她的眼神裏寫滿了悲傷和倔強,卻不忘時刻保持微笑。
我想起那首歌:不要問我哭過了沒,因為超人不能流淚。
陸允看了我一眼之後就馬上回過頭去,她的閨蜜胡亂比畫了幾下,意思是情侶間出現了小小的問題。我會意後,繼續看校外的夜景:校外的街道上落滿了橘黃色的燈光,公交站牌邊站著一位等車的姑娘。暖色燈光渲染了浪漫和悲傷的氣氛;我再看看教室裏,好幾個人聚在一起,熱火朝天地討論白天的“戰況”。
第二天陸允又“滿血複活”,坐在考場裏回頭張望。我和她對視一眼,做出一個“氣沉丹田”的動作,她心領神會,微微一笑,回過頭去了。
後來,她考了全市第二名。她說要請我吃飯,不過現在我卻記不起她是不是履行了承諾了。
三
“默生,放假了你去哪玩?”陸允在整理著書包,準備回家。
我撇撇嘴,說:“哪也不去,在家寫書。”
“要不你寫寫我吧?”
“沒問題,隻要你看得上我這拙筆。”
“咦,你這話說的。”
“那你想個好聽點兒的題目吧。”
“腦容量有點小,待我考慮一晚。你要把我寫的溫柔點,體貼一點……”
“得,我如實反映就差不了。”
她笑著點點頭。
第二天大早,她發來消息:“《涼年流轉拗不過初心》,怎麼樣?”
我回她::“為什麼是涼年?”
“時光易逝,人心易涼。”
我說:“我改改怎麼樣?”
她問改什麼。我回答說:“就改成《涼年流轉裏》吧。”
“好,你好好寫,把我寫的溫柔、體貼、善解人意、談吐不凡、風度翩翩……”我回了一個大大的、無奈的表情,就去寫文章了。
時間踏著秋風的腳步呼嘯而來,我們在作業本上寫下的年級大了一屆,眨眼多年已過,看看身邊的人,竟陪自己走過了長長的歲月。我還在殫精竭慮地寫著與我人生平行的那一條單行道上發生的故事,不知不覺間,卻和他們已經走到了人生的岔路口。
陸允沒有和葉謙去同一所大學,分別那天,陸允眼眶紅腫,倚在黃葉簇擁的樹幹上。
葉謙平靜地說:“三年一眨眼就過去了,超人可不能流淚。”
陸允的淚水一下子湧流,她抱起葉謙肆意地發泄著自己的悲慟。黃葉還在飄落,可當年黃葉滿天下那攜手同行的兩個身影,卻不見了蹤跡。
艱苦難熬的異地戀似乎真的擊垮了涼年裏堆積的情感,一年之後,兩人和平分手。
“為什麼分手?”我問。
陸允強忍著淚水,擠出一絲笑容,說:“不知道,日子平淡了或者是受不了了。”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但我並不懂。
美好無論積累多少,都會變成回憶;激情無論怎麼燃燒,終會變成灰燼。
“也許他隻是想休息一會兒,那我就等等他。”
超人真的好累,不但要拯救世界,還要守護自己內心那片小小的世界。
四
幾年後,我又碰到了陸允。
“默生,張嘉佳有一句話,我很喜歡,你能不能也寫給我一句這樣的話?”
我問:“哪一句話?”她從包中小心地取出一張明信片,背麵上是陸允的正楷:
山是清的,水是碧的,人沒有老去,就看不見了。少年坐在台階上,轉眼就是白發蒼蒼,這一等,就花完了手中所有的歲月。
我看著她的字出神,突然記起那年在宣傳欄上謄寫的陸允的那句話:努力就能擁抱成功,用心才能換來好運。
沒錯,努力就能擁抱成功,用心才能換來好運,然而愛情是特例。有人愈是安逸,就愈是幸運。可命運卻還不容許你質疑的權利,就連死亡也會讓你覺得心服口服。
我小心地把明信片還給她,說:“我試試吧。”
她淡淡一笑,說:“好,那我就等好了。”
“如果葉謙他回來找你,你還會接受他嗎?”我還是忍不住問了。
陸允的眼神一下子逃得很遠,她張望半天後,眼眶已經紅腫。但她依然平靜地說:“我不想幻想這些未來的可能與不可能,而浪費不必要浪費的時間,你別再問了。”
我點點頭,說:“超人可不會流淚。”
她笑了,一滴淚珠劃過臉龐,曲曲折折的痕跡如同青春裏跌跌撞撞的腳步,最後迷失在空氣與臉龐的界點。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裏,我思前想後,也沒有寫出一句像樣的句子。幾年前陸允和我約好的這篇文章,我改了又改,也始終沒有拿給主角去過目。於是我做了些什麼,就當是對自己失約的彌補。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我給陸允打去了電話。
“在哪兒?”
“在家,有什麼事嗎?”
“嗯,有點兒事,你去你家門口等我,我去找你。”
“噢,好的。”
“對了,穿得漂亮點。”
“為什麼?”
“別問為什麼,聽我的錯不了。”
她沉默了一會兒,說:“以前葉謙送我一件裙子,穿它怎麼樣?”
我不假思索:“好!”
我駕車穿梭在這個擁擠的城市中,路上的行人都皺著眉頭,匆匆地趕自己的路。
我把車窗調到最低,看到坐在台階上的陸允。陸允穿著一件長裙,坐在台階上,用雙手托著頭,眉頭緊鎖,我和她對視一眼,她憂傷地笑起來。
我下車向她走去,麵帶微笑,說:“你讓我寫的句子,我寫完了。”
她表情不變,但睜大眼睛,說:“拿給我看看。”
我輕聲一笑,讓她朝車看去。
這時,葉謙從車上下來,跑到陸允跟前。斜陽下是久久的沉默,對視的雙方如同穿越了時空,忘記了花開。
“對不起,我好想你。”葉謙哽咽地說道。
陸允臉上早已是熱淚兩行,她撲到葉謙懷裏,捶著他的胸膛,罵著“混蛋”。兩個人摟在一起又是流淚,又是歡笑。我在想,也許喜劇的結尾就是這樣,淚水與微笑無處可逃,全都要體現在主角的臉上。
兩個人抱了好久,我在一旁也看膩了,無奈之下故意咳嗽了一聲,吵醒了他倆的美夢。我微笑著把他倆推上車,踢了踢車輪示意葉謙開走。兩個人笑著,甜蜜的味道也被我嗅到了。
“默生,”陸允突然叫了一聲,“謝謝你。”
我尷尬地笑起來,擺擺手。
車緩緩遠去,消失在分岔的路口。斜陽當頭,溫暖了涼年,主角們還在這裏登場,隻懷著當年的初心,摒棄了所有浮誇。
我站在原地,虔誠地祈禱,祈禱我的車子可以載著他們,由繁花似錦,到荒涼蕪穢,從星火璀璨,到燈火闌珊,一路放歌,一路歡笑,任涼年流轉,天空也依舊是蔚藍。
到那時,他們就應該會把車子還給我了。
後來我想,不還也好,就一路開下去,永遠也不要到站。
後記
我記得當年在高中,陸允曾發表過一次演講:“我喜歡現實,因為它很真實,不虛每一寸色彩。可我更喜歡取代現實,即便它很殘酷,可是沒有關係,我會更殘酷,更果敢。”
激情易燃,可終究燒不盡多年堆砌的情感,人心易涼,也冷卻不了當年出初心的熾熱。任時光流逝,歲月蒼老,涼年拗不過初心,現實打不敗果敢。
陸允總在感謝我的“句子”。麵對這種情況,我隻是無奈地笑笑。
我想,當兩顆久違的心再次相遇,原來長久的寂寞也一定會碰撞出令人羨慕的火光。我隻是故事的配角,或者,我希望自己是故事的編劇。但兩個人的故事劇本,早已經寫下。
後來,我還是硬著頭皮,用我幹癟的文字寫下了陸允的故事。當我把它拿給陸允看時,她笑笑,點點頭,又搖搖頭。她或許也明白了,在這場風雨裏,真正需要感謝的人,不是我,而是他們彼此。故事的主角支配著觀眾們內心的酸甜苦辣鹹,配角在閃光燈下,隻是為了陪襯,為了情結的發展。
“默生!”陸允叫我的名字。
我疑惑地望著她,她又像當年一樣,唱起了那首歌:“拯救地球好累,可我還是會,不要問我哭過了沒,因為超人不能流淚。”
我們都笑了,歲月流過我們身邊,仿佛觸手可及,遠遠的背影漸漸明晰。還好,等到了你。
回家之後,我隨手翻了幾下給陸允看過的手稿,密密麻麻的小字上有一段她留下的正楷,跟在一句話後麵,如同形影不離的戀人,閃爍著初心的光輝:
努力就能擁抱成功,用心才能換來好運,然而愛情是特例,有人愈是安逸,就愈是幸運,可命運卻還不容許你質疑的權利,就連死亡也會讓你覺得心服口服。
那麼,沒關係,我做特例裏的特例。
涼年流轉裏,拗不過初心,還好,我等到你。
一字一句,都是寫給你的情詩,別再離開,剩下的歲月,你要陪我流徙。
四分之二
因為心生歡喜,所以為你,奮不顧身;因為兩情相悅,所以陪你,顛沛流離。
這個世界是獻給你的情詩,呼吸是你,微笑是你,快樂是你,幸福是你,這一字一句,都是你的影子。
多麼希望,我是因為,你是所以,我們是最和諧的般配。
可惜,我隻是你生命的四分之二,不是二分之一。
一
高一放寒假那會兒,我獨自回學校取東西。推開堆積了些許塵垢的教室門,目之所及,狼藉一片。我想起放假那天,朋友們臉上難以掩飾的喜悅和鈴響那刻空中書本飛舞的場景,不禁笑了起來。
我坐到自己的桌子上,那是教室最後排的一個單人桌,我曾經在那裏看完了班裏所有人的背影。直到現在,我還能在腦海裏勾勒他們的輪廓。我莫名其妙地發著呆,直到樓管員到教室門口催促,我才記起自己的事情。我手忙腳亂地翻著厚厚的一疊書本,終於準備離開時,不經意間瞥到垃圾桶內那本包裝精美的手劄。
我下意識地撿起來,吹了吹上麵的灰塵,它的扉頁上是連城的名字,第二頁是古馨的照片。時間似乎在那一刻凝滯,我感到有一種令人窒息的記憶撲麵而來。我不自覺地調整呼吸,卻陷入更深的泥淖。我恍惚著走出教學樓,一股寒氣凍結了我的血液,我記起那個少年,那個為一個不曾搭過訕的女孩揮霍掉所以思念的少年。
連城喜歡畫畫,特別是素描,所描之物,逼真至極,完全不像一個高中生的作品。他在參加市裏的比賽時還曾被評委懷疑是托人所畫。
我是在高中認識他的,那時他總是喜歡叼著筆聽老師講課,從遠處看,與梵?高的自畫像頗有幾分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