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落星鎮鎮口。滿身泥漿的淩真站在這裏,忽然感覺到無處可歸。
本來,現在他一身泥,早該回家洗個澡換個衣服的,但他不敢讓母親看見自己這幅狼狽模樣。因為,母親對自己的關心實在是……
記得小時候受了欺負,自己去找母親哭訴,結果母親哭的比自己還要厲害。那是一個脾氣好的幾近軟弱的人,且又對沒能照顧好自己而常懷歉意。甚至有時候,母親看到自己受傷,流露出的不僅是對孩子的關愛,甚至還有愧疚和惶恐。
淩真不理解為什麼母親對自己會有這種情緒,但他明白,自己狼狽的時候,是絕不能讓母親看見的,否則,她會比自己更難受。
淩真雖隻有十六歲,但他也明白絕不能讓女人為自己流淚的道理。
淩真思忖半晌,此時也唯有先去學校,用學校的水先將一身泥漿洗掉再說。
從鎮口到學校,不過十五分鍾。但淩真知道自己已經耽誤了太多課程,是以,淩真喊著“報告”推開教室門的時候,也是一路小跑喘著粗氣的。
淩真推門的瞬間,教室裏出現了片刻的寧靜。但下一秒,看到淩真的狼狽模樣……
“哇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這個白癡,這是去幹什麼了?去泥漿裏洗了個澡嗎啊哈哈哈……”
“這雜種簡直像是條落水狗一樣啊!哈哈哈哈……”
……
如浪潮般的肆無忌憚的笑聲,甚至要將房頂都掀起來一樣。
麵對這些嘲笑,淩真也隻有視而不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而這些人中,笑的最興奮的卻還是康恩等六個人,他們心中的石頭終於落了地,他們終於不是殺人犯了,又豈能不高興呢?
整個教室,四十多個學生幾乎都在笑,隻有一個紅衣少女,在座位上靜靜的望著淩真,目光中是顯而易見的心疼,轉而望向身邊大笑的人群,眼中卻流露出了一絲厭惡。
淩真與她的目光一觸,卻又立刻躲開,有些不敢與她對視。畢竟淩真也是少年,也有熱血,也渴望接近那些身上都帶著清香氣味的可愛漂亮的女孩子。所以,他也更怕讓自己喜歡的姑娘看見自己最狼狽的一麵。
淩真正在胡思亂想時,講台上剛才還慈眉善目的老教師忽然聲色俱厲,對著淩真喝道:“淩真!你看看你現在像個什麼樣子!上節課你曠課,這節課你故意帶著一身泥來上課,你是來搗亂的是不是?”
“老師,我……”淩真正想辯解幾句,但老教師卻不由他分說。
“啪!”一支粉筆砸在淩真身上,老教師跳著腳罵道:“滾出去!也隻有你們北國人才這麼沒教養!你們這些賤民還來上什麼學,你們學完了有什麼用,還不是一輩子的賤民,一輩子的苦力!出去站著!”
淩真咬了咬牙,最終,還是一句話也沒說,轉身站在了教室外的走廊上。隱約,還能聽見老教師的“諄諄教導”:“孩子們,你們都要用功讀書,好好學習,以後成為有用之才,要不然最後就得變成淩真這樣,一輩子沒出息,一輩子受人欺負!”
淩真冷笑。
我讀書不努力麼?就算我向你請教任何問題你都不願意教我,我不照樣還是比你們大多數南盟人成績都好?我淩真比你們南盟每個學生都要刻苦勤奮!如果不是每天都有人給我搗亂,我的成績絕對高過你們這學校裏的所有人!
我沒出息?你以為我不想發憤圖強?你以為我不想,有尊嚴的活著?
可是你們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壓我!!
我做錯了什麼!就因為我是北國人嗎?
就以為我是北國人,我的一切都是錯的嗎!!
憑什麼!!!!
來自心底的呐喊,無可傾訴,隻有問蒼天。
蒼天無言,耳邊卻是冷笑依然。
就這樣,淩真被當成笑話般,一直在教室外站到了下課。一下課,少年們都從教室中蜂擁而出,在他們的喧鬧聲裏,最多的內容,依然是對淩真的肆意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