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他口中一字字清聲吟出,以石椅所在位置為中心,湧出一道道滔滔地火來,紛紛聚攏在半空。隨著一聲清聲鳴叫,那熾焰化為一隻火鳥,朝著那殺神衝去,將他包圍在了熊熊烈焰中。
那熾焰不但直接將盔甲瞬間焚化為了虛無,更是直接炙烤著殺神的神念靈魂。他隻覺得自己的神念在這火焰中片片離析散去。在這最後一刻,隻看見身旁掉落在地上的殘破青劍,也被炙熱化為了一片青氣,在熾焰中消逝得無影無蹤。
就這般結束了麼,此時此刻,終於連這青劍也背棄了你麼?
他的神念越發微弱,那滔天的殺意和怨恨在這純潔幟熱的火焰中被淨化清明,逐漸的消逝彌散。
望著那周圍的紅色炙焰,不知道是誰在輕聲呢喃:“青劍麼,可還曾記得麼……不記得是何時,也早已忘了在何處了吧……”
無數早已被拋卻的記憶,卻在這最後的時刻湧上了心念中。
夕陽西下,山間小道旁,一間偏僻的鄉村野店裏麵。一個衣著樸素的青年飲食完畢,起身離座,頭也不回的向山道行去。
“壯士,請留步。”青年隻聽得身後一個女子的呼喚,轉身過來,隻見店家的姑娘氣喘籲籲的捧著一把劍追了上來:“壯士忘了帶走這把劍。”
青年看著姑娘用雙手才能勉力捧起來的劍,一副古樸的黑色劍鞘掩沒了那絕世神兵的鋒芒,不正如自己的遭遇一般麼,他苦笑一下:“剛才的酒菜錢都未付,便用這把劍抵了吧。這劍雖然不值什麼,但是換一頓酒菜還是值得起的。”
那姑娘聽了,卻是愣愣的打量了他一番,搖搖頭說道:“壯士若是有些困難,日後再來還便是了。這把劍乃是壯士隨身佩劍,夜行山道當可用來防身,怎可為了一頓酒菜就拋棄了?”
青年想不到這鄉間野店的姑娘居然如此堅持,搖搖頭輕歎了一聲:“這把劍在這亂世間隻能保區區一身的安危,何以維護這天下萬民蒼生,對我來說也是無用了……”說完他便幽幽的有些出神,不知道想起了什麼不得誌的回憶。
那姑娘突然將劍倚在地上,用雙手吃力的將劍身從鞘中拔出一半來,頓時閃出一道耀眼的青芒。姑娘看看這非凡的劍芒,抬起螓首定然的看著青年說:“壯士此言差矣,小女子雖居山野,也懂得些粗淺道理。壯士若真的心懷天下,當先求自保其身。若是連自己的生命都不憐惜,又如何去維護那亂世蒼生!不論壯士如何不得誌,此劍如誌隨身,怎可隨意拋卻?這把寶劍,小女子不敢受!”
青年聽了自覺慚愧,不禁認真打量著眼前的姑娘來。女子那俏麗的麵容,卻被他看得露出一絲嬌羞來,與那天際夕陽的霞紅,相映在了一起,再也看不分明……
青年心中暗讚道:若得佳妻若此,我酆宏何患大誌不成?
隻是這一瞬的追思閃回,那姑娘的俏容便再也消逝不見了。
你終於得到了她,卻也害了她麼?
她在死前,可是在恨著你麼,隻恨自己從來不該在那山道上追上了你麼?
到這最後,無論是那青劍,還是她,都已經離我而去了麼……
枉自以為枯坐千年,殺盡萬千生靈,早已拋卻了那些生死情念。現在才知道,原來我不過是什麼都放不下罷了。我早已失去了維護天下的大誌,早已失去了自己的淳樸善心。可是,終究隻是不想失去她啊……
你最想殺的,其實是自己吧。
在那熾熱的火焰中,殺神那空靈的聲音突然笑了出來,不再孑孑古怪,卻是那般爽朗,那般愴然,那般傷懷。
無論是那若隱若現的微弱神念,還是那漸淡的笑聲,就在這淨化一切的熾焰中消逝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