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經在這兒坐落過麼,在沒有椰樹而是花海的地方上。
他喜歡這兒的海麼。
在他的腦海裏,他有過故鄉的思念與概念麼?
“唉!”夏伊鉉停下腳步,踩在被枝葉樹幹截減的陽光碎片下,“你的女兒為什麼喜歡我?”
司機大叔聞言停下腳步,轉過頭來對上夏伊鉉那雙清澈的雙瞳上。
那是一對少年時期特有的明亮透徹的眼神,滿腔熱血與對遙遠夢想與未來的憧憬的激情濃縮成一顆閃亮的光點在瞳仁上,和夜晚的北極星一樣,都有著讓人神往的意境,也有著不同的言語,這般言語都不是能輕易而言的。
“因為你是男的。”
“啊……僅此而已。”
“廢話!”司機大叔甩給他一個白眼,夏伊鉉突然覺得司機大叔有些幼稚可愛。
依然是這樣,司機走在前頭,夏伊鉉走在後頭,他默默聽著司機的話。
“五年後,十年後,二十年後,你會有多大變化啊,我女也會有其他愛著的人。而且……”司機放滿了腳步,四周格外寂靜,夏伊鉉能清楚聽到司機的一聲歎息從鼻腔中發出,很小聲,卻在心頭灑下了一片惆悵。
司機繼續道:“就以我這等社會地位,我發自內心問道,我的女兒真的有勇氣敢和你——夏氏集團繼承者夏伊鉉走下去麼。”
“我和老婆離婚已經一兩年了,女兒跟著她媽走,那段時日,煩悶得很,然後因為酒後肇事,幾年後再出社會找不到什麼工作,要不是你老爸肯讓我吃上飯開車工作,恐怕我就隻得在路邊要錢了。”
“我沒見過要錢的人,什麼樣的呢。”
司機聞言,嗤之以鼻道:“很冷,但已經冷得麻木的人,很髒,但已經不怕再髒的人,很餓,但不怕吃垃圾,很困,就靜靜睡去,也不怕有人會敢前來趕走他們的人。”說罷,陽光漸漸暗了下來,不易察覺的。
夏伊鉉不可置信地抽動嘴角,“他們真的是人麼,怎麼……怎麼說呢,堅強?不是……艱辛?也不是……額。”
在霓洛城市裏,街道是幹淨的,男男女女除非在酒吧歌廳內穿著晶晶吊吊的人,其他人穿著奢侈昂貴,西裝領帶整齊工整。這是個理想的城市,也是個欲望之都,很多外地人滿懷理想莽撞衝進來,而後劈頭蓋臉回到自己的家鄉。
“別多想了,你是不會理解很多事,這些不需要你的理解。賺更多錢,這才是你該理解的家事。”
“那你今早還跟你家離過婚的老婆打電話說我壞話!”
司機又一次停下腳步,坐在草地上,仰起頭看著又亮起來的太陽,“在這個城市的一場愛情是多麼卑微和疼痛,尤其是沒有穩定收入的情況下。”
夏伊鉉索性也坐下來,伸手拔了拔地上的青草,恍然一看,從森林進來時的草和走到這個地方的草的高度變得越來越矮,越來越密。矮草輕輕抖動,一隻鬆鼠或幾隻野兔跳走。
風開始吹動,帶著海邊的味道席卷過來,草叢中探出了一隻鬆鼠的頭,雙耳的細毛在陽光下發出光澤的棕色。
“也是,像我這樣窩囊的大老爺子,我女兒還肯叫我聲爸都是因為我是你的私人司機。”
“為什麼這麼講!”
“現實就是這樣。”
“你不還在和你老婆聯係著麼,就算是離了婚。”
“也許是因為我女兒想聽你的事才找她媽聯係我,也許她媽已經有了新的依靠,找我閑聊罷了。”
“真是不可理喻,你的思想和生活。”
“或許吧,我真正是在生活著,沒有任何想法地活。”
從小生活在理想的霓洛城市裏的夏伊鉉是不會理解他們的生活的,他不會想到自己早上多睡的幾個小時裏,一些寫字樓裏新來的外地打工仔喝著多少昂貴但提升效果極佳的咖啡,幾乎兩天不睡地坐在電腦前修改資料。他不會清楚自己小小的走神一會,一些打工仔如他這般就會被開除。那些從小到大一直以來努力的文憑與才藝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一句“你明天不用來了”就給摧毀。
人有時原來這麼恐怖,也很悲催。夏伊鉉想。
“嗯?我們是到了麼,都在這兒坐這麼久了。”夏伊鉉起身看了看四周,不遠處有幾塊小田地,上麵長出很多發著油光的嫩葉,說不出是什麼菜。
“是到了,你看見了那幾塊田再走前麵幾步就能看到一個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