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裏鄉是個偏僻的地方。
一條下雨天就會泥濘不堪的土路成了十裏鄉幾十戶人家的交通要道,此時放眼望著十裏鄉是金燦燦的一片,每家每戶的勞動力在陽光充斥的麥子裏,卷起褲腿,光著腳丫踩在溫濕的黑泥巴裏,彎著腰,快速地揮著手裏的鐮刀,臉上揮汗如雨卻滿布著豐收的喜意。光著屁股的小孩子像條泥鰍穿行在田梗上。
要說現在哪戶人家最閑,恐怕隻屬住在半山腰的赤腳醫生了。
赤腳醫生是個老人,正躺在涼椅,“啪噠,啪噠”地抽著旱煙,半眯著眼,一臉享受,誘惑著一旁的少年郎道“要不要到外麵去看看?”
“怎麼把我養大了就想往外趕啊。”少年郎一邊搗藥一邊回道
“你也不小了,難道你像把你的時間浪費在十裏鄉這種窮窩窩裏?你看看十裏鄉窮得,收割機也沒有,連四個輪子的車都沒有。你呆在這裏幹什麼?!你不會隻想娶個農家女過日子吧!”
“那倒不想,我還想學你打單身呢”少年郎繼續搗著藥,裏麵的草藥漸漸碾碎,香味撲鼻。
老人哼了一聲,“你小子不要每次拿我當擋箭牌,我知道你還放不下來。”
少年手抖了一下,側臉偏向一邊“其實我該忘的也忘了,不該想的也沒有想了,隻是有些舍不得……”
“…………”老人無言,放下了旱煙,站起。
老人眯笑看了陳懷瑾一眼,把裏麵燃淨的煙草敲了出來,嗬嗬一笑道“小子聽我的,出去看看吧。”
少年郎撇了撇眉,拿出老人的痛處,翻開了來說“你呆在這裏也是大半輩子了,以你的本事你不也窩在十裏鄉沒有出去嗎?”
“陳懷瑾,我真想一腳踹死你!知不知道我是想出去出去不了,你是能出去卻不想出去,你就是天下第一傻叉!老子告訴你,明天你不出去也得給我滾出去。”老人被名叫陳懷瑾的少年郎,戳了痛處,好像直接火了。
很明顯,陳懷瑾也不是善輩,他強我更強,言道“陳太清,小爺也把話撂在這裏了,我想呆在這裏誰也撚不走!”
“老子不和你多說,今天準備好行李,明天會有人來接。”
“誰?”
“我的一個故人。”老人不知想起了什麼,語氣很沉重,或許是這個“故人”帶給了老人不好的回憶。氣氛一下子變得沉重了。
陳懷瑾看著老人的臉,陷入沉思之中。陳懷瑾對陳太清保持著很大的好奇,在他的印象中,陳太清一直是一個強勢的老頭,說一就是一,說二就是二,也是隻活了幾十年的老狐狸。陳太清以前就經常說,心想的事不能表現在臉上,這是最不要犯的錯誤。但是今天,陳太清就犯了這低級的錯誤。陳懷瑾很想知道他的過去,一切。
陳太清歎了口氣,拍了拍陳懷瑾的肩膀,苦口婆心的勸道“我說你小子沒有學好的,淨學了強呢?”語氣一下子又低了下來,溫和得想沒有發生口角一樣“這女孩子遲早要嫁人,男孩子遲早要闖蕩。出去看看也不會虧啊…”
“如果我走了,你怎麼辦?”
陳太清一頓,對他而言養在身邊這麼多年,哪裏會舍得啊,眨了眨泛酸的眼睛“還有阿忠和焊頭陪我。”
阿忠就是趴在地上的那隻守山犬,母的,焊頭是阿忠和一隻狼生的混血種,焊頭是陳太清取的名字,來意是焊煙和二鍋頭,焊頭還不大剛過兩個月,就威武得不得了,經常跑到十裏鄉充當土狗中的大哥大。
聽到陳太清叫了自己名字,阿忠和焊頭抬頭看著陳太清。
“沒事,睡吧。”
阿忠和焊頭的狗頭又趴在地上。
見著已經沉默的陳懷瑾,陳太清將焊煙放在桌子上,道“知道你舍不得我還要阿忠和焊頭。來,我給你泡壺茶吧。”
“嗯”
………
陳懷瑾看著陳太清的技藝,行雲流水,一氣嗬成。其實覺得他很了不起。什麼都會,也和他學習了很多。
頓時,一杯芳香四溢的茶放在了陳懷瑾麵前。
“嚐。”
陳懷瑾端起茶,細細一品。
“怎麼樣?”陳太清問道
“嗯,你的茶藝又精進了,一些粗茶也能被你泡得怎麼好,不容易,不容易啊”
陳太清敲了陳懷瑾的腦袋就是一下,瞪了一眼“不是要你拍馬屁!”
陳懷瑾摸了摸頭,笑道“入口很苦。”
“現在呢?”
“茶的醇美芳香回味環繞於口舌。”
“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