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正道?(1 / 3)

我不明白,簡照一向是最要緊我的事的,沒打電話給我似乎很不正常,太不正常了,我一想覺得可能簡照已經跟李長風打過電話了,一定是我沒在拿到成績第一時間給她電話心裏暗搓搓的不開心,所以才不願意打電話給我。嘿,簡照隻是暫時生氣而已,很快她又會給我打電話的,我這樣想,再說了,現在我已經是留班生了,多好,我心裏無比的滿足,仿佛一隻手握住了一個世界。難道不應該開心麼?一個萬眾矚目的焦點居然被我在不知道哪個方麵勝了一籌,還在上台之前被狠狠扇了一個耳光。來一個寧半秋我殺一個,來兩個寧半秋我殺兩個,哼,愛誰誰,我現在可是留班生。然而我很快又意識到可不能這樣得意忘形,至少我下一次的考試要對得起留班生這個名號吧,不然會不會李長風都後悔他留錯人。我這樣一想,又轉頭去暗下決心,既然聰明不夠,那就用時間來補,七個星期,每天早起晚睡複習做題,夠了吧,總能撈到一個好一點的名次吧。

所以這樣你就開始沾沾自喜了?我把浴巾掛起來準備回教室的時候背後有人問道。六六在浴室裏洗澡,其他人要麼就是還沒回來要麼就是早就洗完澡了。我一轉頭,背後沒人!我在這,那個聲音懶洋洋地說:我在這。鏡子裏那個我並非穿著校服,而是白大褂,等我往後站,我發現,她甚至比真實的我更高些。

我疑惑地說,我不是這樣的,你是誰。

裏麵的人哈哈笑著,很不屑的樣子,她提了口氣,上前一步道,我是你……想要的樣子。鏡中人一顰一笑都像極了簡照,尤其是提氣的表情,除了那張臉。她完全就是我,卻比我更漂亮,更光鮮,更高,鼻子也不是我原來的鼻子,而是鼻梁高挺,完全褪去學生的青澀模樣,就差手裏拿一把手術刀。那麼一點小甜頭,水果糖給你吃,她皺著眉頭,帶一點調笑的意味,你就吃成了一個大胖子,有那麼大成就感嗎?一個留班生,至於讓你開心成這樣?

我站在鏡子前,完全失去說話的底氣,依然很倔強地強撐著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也是留班生的位置給了我無形壓她一頭的力量說,哪裏啊,留班生確實很厲害好嗎。我要……努力證明自己比……

比寧半秋強?她截住我的話毫不客氣地說,煬鹿,你真是鼠目寸光,我怎麼會搭在你這樣的本我身上。她緩緩地說,你,難道覺得,一個留班生,就給了你一個世界?你難道覺得你的能力就僅止於此?不會吧,人的欲望可是無盡的,如果可以,我渴望更多,更廣闊。甚至,我渴望整個世界。你不覺得嗎?

我愕然,她的樣子,確實是我想要成為的樣子——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手裏拿著手術刀。她真的和簡照太像。

你的心裏難道沒有那麼一個地方,渴望成為簡照麼?她從鏡子裏走出來,站在我身邊,一低頭臉就貼上來,呼吸打在我鼻梁上,冷得如同從冰窖中挖出來一般。

我的心跳停了,站在一片無盡的黑暗之中。有一個聲音,像是一根尖銳的東西刺破了葡萄皮,流出來的不是汁液,是大滴的眼淚。是,確實,我心裏有一個地方想讓我成為簡照,走她的路,甚至取代她……不對,我為什麼要取代她,憑什麼我必須踩在她的腳印上成為另一個她,這不是她想的也不是我想的。

我猛地抬頭,“我”嗤笑了一聲,我驚慌地看了“我”一眼,退了兩步,快步出去。

對上官寅,反正時間快如流水,我自巋然不動。

好不容易趟過了一趟渾水,不好好浪一把簡直對不起自己祖宗十八代,至於那個七個星期後的破考試,讓她去見閻王爺吧,我恨不得馬上就被競賽班一腳踹出去。

她很努力地看小說,很努力地在各種正常課上睡覺,化學競賽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競賽老師實在沒辦法,把這個光看氣質就知道是個浪蕩子弟的姑娘告到徐老師那裏,徐老師把她叫到辦公室,罵了一頓,她站在那裏任他罵,罵完了,她淡然地說:反正我也不想在競賽班待了,我隻是一個普通人,不過是分班考試考得好了那麼一點,可也沒有語文競賽啊,我隻是語文成績好而已,你們何苦要把我招進來,搞得大家都很痛苦。

徐老師啞口無言。

東方詠欣不甚在意考試,卻也不敢像上官那樣造次,裝得很好學生,其實半夜都在被窩裏看小說,已經近視了當不了飛行員也無所謂眼睛度數再升多少,讓它升吧。

差不多快到了考前的一個星期,空氣才開始彌漫起一股緊張的氣味。五年高考三年模擬重出江湖,無數條題目成為東方的筆下冤魂,亦或是壓山大石。

這一年,山花爛漫。

十死殿上的閻羅看了看生死簿上上官寅的記錄,搖搖頭淺笑:都輪回了幾百年,這小子還是一副放縱不羈的模樣,一點沒有長進。罷了罷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四個星期的時間備考,物理競賽老師幾乎把簡照一幹人等給逼瘋,一連幾天,物理競賽幾個人一邊罵娘,叫苦連天地先做競賽題,再趕作業,不罵作業多,罵下課鈴聲為什麼響得像鬼嚎。

指桑罵槐。

恨不得明天就是考試,結果,臨了了,高二下晚修最後一盞燈熄滅之前,十八班物理組爬上拚在一起的桌子,雙手合十,求祖宗保佑預賽必過。最後一個簡照,雙手一合說:要是過了預賽,我把李長風帶給佛祖上三柱高香。

結束語是,尋過來的保安大吼著說:前麵那個班,再不走扣分了喂!

第二天物理競賽,八點下課鈴如同監獄放風,化學組和數學組的人看著物理組的人出去,前者羨慕嫉妒恨(下星期就是他們,大家覺得越早考完越好),後者悲壯如上刑場。

物理預賽卷難度跟平常相似,語言比較惡心,題目又長又臭像大悲咒,什麼世界名勝古跡宗教信仰,不應有也有,應有也有,考得人眼都看直了。有人原本進去就想上廁所,鈴聲一響,尿意全無。三個小時的預賽,無中場休息,會就是會,不會多給三天都沒用,有人提早交卷一個小時,走到門口,咳了一聲,鼻子裏噴了一溜鼻血暈倒在門口被守在考場外的救護車拖走了。

有血濺在簡照坐的位置旁邊的玻璃窗上,那時她在做題,如臨大敵。

老師說:無論如何,不能提早交卷。有一題她不會做,可即使這樣,時間也差點不夠用。

出來的時候,眼眶周圍都是黑點,太陽直晃眼睛。

七個星期,一瞬的幾百分之一而已。

我複得頭昏腦脹的從座位上抬起頭來,班長說了一聲:那個考試座位安排貼在後麵,大家自己去看啊。我走到後麵,好嘛,上回700多,這回又是到混蛋的新科學館裏去走一趟。中午吃完飯,我沒有直接回宿舍,去了一趟東方的宿舍,對上眼她就知道我要說什麼,開口給我說了一個新科學館的試室名。我說:臥槽東方,真是神了,咱倆又是同一個試室。探頭又問了一句:上官有找你嗎?

東方回身坐到自己床位上的時候翻了個白眼斥道:讓她去死吧,我中午跟你吃飯。捏起一指說:不如,我們這回定小炒吧。

我說:你說的算。

然而人算終不如天算,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像功夫熊貓一樣那麼恰巧能在電影結束以前悟道人生的真諦反敗為勝的,很不幸,我如何算計,還是拿了一杆爛槍,打了一場敗仗。我拿著後退了60多名的成績單等在宿舍裏麵不願意去教室見我爸媽也恨不得李長風突然人間蒸發的時候,我仍是沒有選擇地打開手機接電話,吃完飯回家。無比地失落,爹媽不住地安慰我說:沒關係沒關係,挫折,會有的,麵包,也會有的。

我不語。

上官可是身價暴跌,當初個七百多名她爹都老臉拉不下來,現在拿個一千幾的成績單回去,居然是滿麵春光,她爹以為見了鬼,就差點打電話去第三人民醫院訂床位了。家長會的時候少不了班主任將上官的不務正業,對學習不上心一一數落,上官仍是滿麵笑容的樣子。

老師說你不好好學習你還嬉皮笑臉,是不是不想學了。

上官難得的嚴肅,把笑臉一收,一臉一本正經地說:不,這樣說吧,我不是競賽的料,還沒牛逼到能夠競賽上課兩不誤,所以,我希望競賽班放過我吧。說完作了一揖,轉身到狀元橋上喂魚去了,背影依舊是放縱不羈的模樣。說不清她是真傻還是看得太清。

錢珊珊的媽媽跟班主任聊完之後已經接近中午了,饒是冬天,太陽還是亮得晃人眼。對身邊圍滿了學生家長的其他科老師,她選擇無視,徑直朝在跟一個學生聊天的顧江南走去。

很快,給這個學生分析完了,錢珊珊的媽媽走上前。“顧老師,”她說,“謝謝您。”

顧江南連忙擺手,“您真不用謝我,是珊珊她自己過來找我訴苦,作為老師我確實應該開導和鼓勵她。”他停了一會兒,歎了口氣補充道,“她跟我說他們班班主任在每次她請假去看病的時候都會諷刺和挖苦她,其實珊珊媽媽,這也不可避免,因為青耳每個年級班主任的獎金都和學生的成績直接掛鉤,其他班主任倒還好,就是他們班班主任可能比較急功近利,太過看重這種事情了。下學期重新分班的話,應該對珊珊來說會好一點。”

同上官一樣,東方一身的粉,手裏一張排名一千打後的成績單,另一隻手挽著上官,結了成績的後一個星期中午下了課兩個人就不管時間多寡,一路散步似的從高一學堂走過來。我是十二點十五才從教室出來,從後麵遠遠地看見陽光下一條藍白相間的圍巾,一雙鹹魚拖鞋和一身淺粉色的大衣。

你們兩個搞什麼?撿了錢嗎,那麼興奮?

上官和東方如同唱雙簧。

考差了。

對,考差了。

我鄙夷地說:該吃藥了,考差了那麼高興,我還以為你們考了年級並列第一。

有什麼所謂。

有什麼所謂?

我說:差成什麼樣?像我這樣,也不算差到外婆家。

很差。

差得離譜。

我是競賽班倒數第一。

我是平行班倒數第十。

我不說話,抿了嘴,斥了一聲:說人話。

一千四百多。兩個人異口同聲。

我的名次再翻個倍!百位數知道了,其他可以忽略不計。槽,這也差到外婆家了。我指指上官說:你爹沒罵?

罵了。她混不慍怒,安之若素。

沒等我指東方,她接口說:我爹沒回家呢還,最近接了一樁大案子。

我一巴掌拍在額頭上。

沒事沒事,上官甩甩手說:這樣下個學期進步快,可以有個進步獎。

我說:你不是最不看重這些東西的嗎?以前說你在哲景的獎都進粉碎機裏快活了。

上官晃了晃腦袋說:話不是這樣說的,那個獎狀呢,青耳的和哲景的放進粉碎機發出來的聲音是不一樣的。

我又一巴掌拍在額頭上,竟無言以對。長歎一聲,走了。媽的我要是上官或者東方就好了,衣袦飄飄,一切風起雲湧,時過境遷皆為身外之物。

顧江南又被老譚叫道辦公室去了,這回又是宿舍扣分,成績說是進步了可老譚一般來說都是先兵後禮,禮得還特別輕描淡寫。顧江南拿著宿舍扣分單,端了端架子回自己班裏去訓學生,剛上化學課不久,拿了一個女生宿舍出來以儆效尤,正是司徒桉的宿舍,八個人知道是自己犯錯在先,是認錯的樣子,也不反駁些什麼,顧江南見狀說得愈發來勁,最後一句道:“再多的我就不說了,免得耽誤大家的時間,馬上回宿舍打掃衛生,”又似想起今天的課頗重,糾正道:“等等,算了,今天這節化學課學的東西很重要,我講過一次就不講第二次,你們下節課再回去。”

話音未落,正準備讓他們翻書出來,下麵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說:“我們認錯,可是我們下節課不回去。”

顧江南低頭見說話的人是司徒桉,想到這姑娘平常也沒少頂嘴,巧舌如簧聲音又帶著十足的正氣,十分詫異又含著怒氣說:“為什麼,這個懲罰你嫌太重嗎?”

底下司徒桉也是眼含怒意的樣子,一雙臥蠶眉一揚說:“顧老師先上課吧,別浪費了各位同學的時間,一會兒大課間有的是時間我們來深究原因的。”一句話壓著顧江南一頭,剛才訓斥學生的低氣壓瞬間就沒了,大氣都不敢出轉而間又是嘰嘰喳喳的。

顧江南臉色不變的繃著,心裏卻暗自苦惱,不知道哪裏惹了這個學生,司徒桉還起嘴來好似女諸葛,半分也不讓出去,必定要把他駁得還不了口才罷休,轉而又鎮定地想自己好歹是個班主任,不能這樣還沒訓學生就先輸了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