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來，希瑞感覺有一股電流從天靈蓋一直竄到腳心，麻酥酥的，不知道是難受還是舒服。
剛上初中的時候，希瑞隻和杜檠很熟，因為兩個人是小學同學。希瑞天天問他這問他那，有一次問到班上最好看的女生，杜檠說“肯定是申好夢啊，你瞎了嗎？”但問到最適合當女朋友的人，杜檠說暫且看來還是你吧。
“為什麼？”希瑞覺得奇怪，“為什麼不是申好夢啊？”
滿臉青春痘的杜檠一翻白眼：“在天界，仙女和凡人相戀可是觸犯天庭法律！”
“我不想做那種一火車前男友，還被人圍攻說是小三整容臉的人。”好夢繼續說著，“我的夢想就是以後嫁一個好好賺錢過日子的老公，包一片草場，和我的一群孩子們拉著手一邊跑一邊唱，套馬的漢子，你威武雄壯。”
希瑞在腦中想象了一下這樣雷人的畫麵，覺得不太可能，好夢怎麼看怎麼像穿一身白紗坐在月光下唱“白月光，照天涯的兩端”的文藝氣質型女青年啊！
唱《套馬杆》還是自己比較合適。
“以後啊，我一定要買一個好大好大的房子，然後讓我們519重聚！”好夢張開雙臂比劃著，她們寢室號是519，“客廳裏要有一麵大大的落地窗，太陽一出來，整個客廳都暖洋洋亮堂堂的！然後一到冬天，我就給鋪上厚厚的羊毛毯子。夏天，我們四個就光腳在地上踩來踩去，讓老公們做家務。”
希瑞哈哈哈地笑起來，她覺得這個想法很棒。
“我真喜歡你啊好夢。”希瑞抱住好夢的脖子，把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
“我也好喜歡你啊……”好夢輕輕撫了幾下她的背，又伸手揉揉希瑞短短的頭發。
“我也好喜歡你們兩個啊。”遷木不知道什麼時候掛了電話，張開雙臂把她們兩個圈在自己懷裏。
“還有我還有我！”冉鯨也立馬掛了電話湊過來，“我也好喜歡好喜歡你們三個！”
四個人緊緊地抱在了一起，也許是臨近畢業，大家都沒有說彼此矯情或者瑪麗蘇，都安安靜靜地擁抱著對方，就像是第二天天空就不再會亮起來，彼此也都會失去呼吸一樣。
世界上最痛苦的便是離別。
親人的離別，同窗的離別，朋友的離別。
不管是不是還會見麵，不管是不是還會相遇，離別都是這個世界上最最痛苦、最最難過的一件事。
希瑞記得，在好夢初一剛進校的時候寫了一篇隨筆，裏麵有一句話——
我好害怕，在94608000秒以後我們就會分開。
和你們在一起的時候，每天都好快樂。雖然冉鯨和李鉞城一直吵來吵去很煩，遷木和杜檠又在眼前秀恩愛秀得要逼人跳樓，你們又一直洗刷我和蘇姚還不在一起……雖然現在作業一天比一天多，老師講課的語速一天比一天快……
但是我，真的很想很想一直留在現在，真的很想很想讓時間靜止，我們永遠都活在初三，永遠都活在彼此身邊。
一輩子都不分開。
就像現在一樣，緊緊地擁抱在一起，體溫和表情都保持在快樂的程度。大家的手心都還是溫熱的，睜開眼睛還可以由衷地說一句：
真好啊，你還在我身邊。
一步也沒有走遠。
［初三下期6月初］
離中考還有兩個星期時蘇姚、好夢和冉鯨已經確定進入了直升實驗班，杜檠和李鉞城也進入了直升普通班，不再需要參加中考。而希瑞則是在直升考試中因為隻考到了一百七十名，失去了直升的資格。
教室裏的人越來越少。希瑞看看周圍空蕩蕩的座位，覺得心裏有點難受。曾經擠滿了人的空間裏，一下子湧入了好多空白。
希瑞轉過去剛想跟遷木聊聊天，便看見趴在桌子上一頭冷汗的遷木，驚慌失措：“我的天哪，你怎麼了！”
遷木疼得說不出話，臉色慘白，嘴唇幾乎看不到一絲血色。希瑞這才想起今天是她來姨媽的第二天，最難受的一天。
“要不要幫你去叫菜花啊？”希瑞問。
遷木搖頭。
“可是你現在這麼難受……”希瑞很害怕遷木痛暈過去，遷木的身子很弱，之前有一次不知道是怎麼搞的，她突然就休克了，倒在樓梯上不省人事。希瑞被嚇得要死，麵對著一動不動的遷木不知道該怎麼辦。還是杜檠翻進緊鎖的校醫室把門打開，把遷木抱進去躺著，再一個人跑上樓去找菜花。
遷木還是搖頭。
幸好下課鈴這時候響了，兩分鍾後希瑞便看見了杜檠歡天喜地從高中樓飛奔而來的身影。
“你快來你快來！”希瑞趕緊把杜檠拉進教室，“遷木都要暈過去了！”
杜檠的眉頭皺了起來，蹲下身子把遷木的手臂繞在自己脖子上：“遷木啊……遷木？還有力氣站起來嗎？”希瑞沒有聽見遷木是不是回答了，但杜檠已經將她扶了起來。
“哎哎哎你等等！”希瑞看見遷木褲子上的一大片血跡，趕緊叫住杜檠。希瑞這才想起來，遷木痛得一上午都沒有從座位起來過，就連話都和自己沒說一句。
希瑞滿心都是愧疚。
“你來幫我一把。”杜檠手腳麻利地脫下了自己的長袖校服，丟給希瑞，希瑞趕緊把校服牢牢係在遷木的腰上。
杜檠這才背起了遷木，轉頭對希瑞說：“你跟我這會兒把她送回寢室去。”
“好好好。”
“遷木，你睡吧，我在呢。”杜檠背著遷木小跑著，但也顧及著希瑞的腿長，跑太快了她跟不上。
“謝謝你。”遷木的聲音雖然很小，但滿是開心和幸福。
“說這些沒用的幹嘛。”杜檠也笑起來，抬頭看見年級主任還給他打了個招呼。
年級主任這時候也不可能硬來，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點了下頭，把他們目送著下了樓梯。
這時候希瑞想起了好夢說的話：
“她們遇到了對的人，喜歡自己的，自己也喜歡的人。”
真好啊，什麼時候自己才能遇到對的人呢？
把遷木送回了寢室休息，希瑞再下樓來和杜檠一起去食堂吃飯。
食堂用餐的位置還是沒有變，所以三班還是在三班的位置上。換句話說，吃飯是唯一一個讓三班重聚的時刻。
杜檠和希瑞端著飯坐在了李鉞城和蘇姚旁邊。
“李遷木呢？”李鉞城夾了一片杜檠碗裏的水煮肉片，“今天怎麼沒一起來？”
“回寢室休息了。”杜檠也夾了一塊李鉞城盤子裏的幹鍋土豆，然後把視線轉移到蘇姚和希瑞的身上，“你們老同桌重聚是不是特別開心啊？”
“沒她這個話嘮在旁邊我才開心呢，就是不想和這個人一起坐。”蘇姚搶在了希瑞的前頭。
杜檠和李鉞城一聽這話，小心翼翼地看向了希瑞。
“我也覺得，沒蘇姚在我旁邊真的是太——好——了！”希瑞故意把“太好了”三個字說得很誇張。
嗬，虧我還覺得，你們去直升班了我旁邊有點空，結果你那麼冷血啊！剛一搬過去我就什麼都不是了？嗬。
李鉞城見這架勢趕緊轉移話題：“希瑞，你中考準備得怎麼樣了？有把握考蓉川吧？”
希瑞故意說：“我當然不會考本校啦，不然高中三年還要見到蘇姚，多倒黴？”
“你夠了啊。”杜檠看她一眼，“別說違心話了。”
“本來就是嘛！畢業不就是為了擺脫自己討厭的人嗎？”希瑞還是死不改口。
蘇姚這時候的一句話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你是考不上蓉川吧？”
希瑞死死瞪著他，李鉞城和杜檠不知道是該笑著把這件事情順過去還是該端著自己的飯趕緊逃離現場。
“誰說我考不上了？我要考蓉川我也不是考給你看的！”希瑞把勺子往餐盤裏一扔，發出“哐當”的一聲，她最後瞪了一眼蘇姚，端著餐盤走出了食堂。
“喂喂喂，閆希瑞！希瑞！”杜檠立馬就追了上去，“好好說嘛別拿自己的胃撒氣——”
李鉞城杵在原地，握筷子的手僵著。
“幹嘛？吃飯。”蘇姚一點也不在意希瑞的所作所為，就算希瑞搞了枚原子彈想在他頭上引爆，他可能也不覺得怎麼樣。
“希瑞這是……真生氣了吧？”李鉞城還是不太相信剛剛的那一幕，“閆希瑞生氣了？”
蘇姚沒懂他是什麼意思。
李鉞城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你牛逼，你竟然把閆希瑞惹毛了，太牛逼了！”
蘇姚還是沒懂他是什麼意思。
“整個初中三年我都沒見她生過氣。”李鉞城依然是一臉的難以置信，“我還以為她這種沒心沒肺的人不會生氣呢，原來兔子急了真會咬人啊……”
蘇姚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
“希瑞希瑞希瑞希瑞……”杜檠跑過去一把扳住希瑞的肩膀，“有話好好說啊。”
希瑞一臉的怒氣：“你看看他說了些什麼啊！他這是在侮辱我！他成績好很了不起嗎？考進直升班了很了不起嗎？他憑什麼就覺得我考不上本校了？憑什麼就對著我品頭論足了？他算什麼啊？****！”
“好好好，好好好。”杜檠一個勁的點頭，“別生氣別生氣。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不相愛。”
希瑞衝他翻了個巨大的白眼：“滾！”
“哎哎哎——”杜檠意識到希瑞這是真生氣了，一把攬過她的肩膀，“咱們好好說話，別生氣了，生氣傷身體。”
“蘇姚這人沒眼力見你也知道，有時候也挺不會說話的，快畢業了就別計較這些了。沒事兒的，啊。”杜檠輕拍著希瑞的背，“開開心心的，下個星期咱們還中考呢啊，別影響了自己的心情，好好兒的。”
希瑞還是沒動靜。
杜檠埋頭看了一眼：“你哭了啊？”
希瑞狠狠蹬了他一腳：“哭個屁。”
杜檠張開雙臂擋在她麵前：“沒事兒你哭你的，我幫你擋著。咱們閆希瑞大神哭的樣子可不能被別人看到啊。”
“你去死。”希瑞雖然這麼說著，但還是嚎啕大哭起來。
杜檠輕輕拍著她的肩膀，嘴裏一直念著：“不哭了，不哭了。”
那是6月的CD往年CD的夏天都悶熱到了一種讓人以死相逼的境界。而每一年中考，天氣都十分涼爽，甚至有點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