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立慶
上小學前,我一直被寄養在外婆家。
5歲那年,一次,親戚送來許多螃蟹。貪嘴的我一直吃到所有人都離開飯桌了還意猶未盡。舅舅開玩笑說:“行呀,你這陪客的功夫挺到家的嘛!”客人哄笑起來。我小小的自尊心已膨脹成一個大氣球,於是,我義無反顧地下定決心從外婆家出走,隻身踏上了回家的路。
從外婆家到我家約有十四五裏的路,沿途處處都是水,經過蝦塘的時候,我和釣魚摸蝦的孩子們玩上一會兒,和路邊的蝴蝶蜜蜂逗上一陣子。
天快黑的時候,我才慢慢悠悠進了家門。
外婆不見我的蹤影,立即癱倒在地,她命令舅舅沿河去打撈,命令二姨到爸爸教書的學校裏找他,命令三姨飛跑到我家。不知怎麼那麼巧,舅舅一網下去真的就撈上來一個小孩。外婆聽說後,一下子昏了過去。蘇醒後聽說不是我,又昏了過去。
爸爸騎自行車載著二姨回來,看到河堤上圍滿了人,嚇得重重摔在路上,血從頭上流了下來。得知撈上來的並不是我,他立刻飛一般往家裏騎。短短的一段路,他們摔了不知多少跤。
一進家門,看到我正和哥哥打鬧,三姨“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從來沒有騎過車的她,搶過爸爸的自行車,騎上了就跑。三姨就這樣奇跡般地學會了騎自行車。
我蹩到門口不敢吱聲。爸爸臉上帶著一種奇怪的笑容,他摩挲著我的短發,反複地說著同一句話:“你回來了呀,回來了呀……”媽媽嚇壞了,一個勁兒地哭,把打我的事也給忘了。
晚上,媽媽到外婆家去了。爸爸一夜沒睡,就坐在屋裏喝茶。覺得熱了,就拿出涼席鋪在院子裏,把我們兄弟三人一個個抱出來躺好,自己坐在旁邊為我們趕蚊子。覺得涼了,又把我們一個個抱回屋放到床上。就這樣反反複複地抱來抱去,直到東方已白。
那以後,我好像突然懂事了,哪怕離開十分鍾,也要告訴大人我要到哪裏去,什麼時候回來。
太稚嫩的翅膀,不足以承受風雨的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