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娘當真好手段,我馬燦認栽,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求放過我那幫兄弟!”
宋三娘先是定眼看了看楚君羨與那老者,然後掃過飄身來到那老者身後的四名黑袍人,伸手攔下身旁蠢蠢欲動的董傻子,向馬燦冷聲說道:
“老娘手上不沾血,要滾就趁早!”
聽到此語,顯然已將來人當作宋三娘後手的馬燦也不做作,再次遙遙向宋三娘抱了下拳,然後看了眼那四名黑袍人,便轉身邁步走出客棧。
對於剛才瞬息之間發生之事,宋三娘心中有數,邁開蓮步來到那老者五步之外,施了個萬福,輕聲說道:
“三娘謝過老人家的出手解圍。”
那老者終於挪開視線,不再緊盯楚君羨,而是斜眼淡淡瞥著宋三娘身後的董傻子,擺了擺手,略微有些沙啞但卻並不顯老的聲音似有回音般地響徹起來。
“當年能在慕容逐鹿手底下走上二十招而不死的‘滾雷刀’董漢洛,能心如止水地屈身於此,老夫佩服得很!”
說到這裏,那老者又是瞥了一眼宋三娘,便重新將視線盯向楚君羨。
“宋三娘想必早已猜出老夫的身份,不殺你,是想請你宋薛簾傳個話,就說我歐陽流落找到了大楚少主,是時候討教討教大秦的金戈鐵馬了……”
被識破身份的宋三娘麵色巨變,拉著董漢洛飄身後撤,幾個起落間便來到客棧門口。
此時夜風習習,卷起黃沙千百粒,凜冽又徹骨。
歐陽流落不再理會宋董兩人,重新站起身形,然後走到楚君羨身旁,將拐杖扔在一旁,雙袖拍打衣襟,緩緩屈膝跪地。
隻見老者左手按右手支撐於地麵,緩緩叩首在地,竟然行的是大周朝“九拜”中禮儀最重的“稽首正拜”,歐陽流落身後的四人則雙膝著地,同樣急急頓首,觸地而拜。
“大楚太師歐陽流落,恭迎少主!”
楚君羨在剛才歐陽流落的一席話中,便已知曉後者的身份。
七年前從師父那裏得知自己的身世,這會兒見到舊楚遺民,身為唯一遺留下來的楚國皇室後代,楚君羨並沒有太多感情流露,依然背朝幾人,隻是淡淡點了點頭。
再次老淚縱橫,歐陽流落好似將這些年辛苦攢下的眼淚一股腦傾瀉而出,跪拜地麵濕潤一片,顯然觸動太深。
輕輕抬手,一片水波浮動,將歐陽流落五人輕輕隔空扶起,楚君羨終於轉過身形,將頭頂大帽扯下,露出了那張劍眉星目棱角分明的俊朗麵容。
“君羨還有些事情要弄明白,複國之事,就先由先生操心,一年之後,便與大秦宣戰。”
“少主放心,老夫這把老骨頭還挺得住。”
歐陽流落此時情緒轉穩,向楚君羨微微稽首,自不會忤逆了少主的打算,但出於護主之心,還是忍不住出聲叮囑道:
“秦統那賊人罪大惡極,但畢竟現為一國之主,大秦又定鼎四年有餘,國力正盛,少主雖然修為不低,但單槍匹馬勝算過小,少主身負大楚國運,還望少主切莫莽撞行事。”
楚君羨微微點頭,緩緩向客棧外走去,潺潺流水般的聲音一字一句地流淌在客棧之內。
“二十年練劍,要先無愧於手上的這把‘走江山’,才好心無旁騖地去複國,先生當我幼稚也好不知輕重也罷,但請先生相信君羨,大楚必能複國!”
聽到這斬釘截鐵的字句,歐陽流落再次濕潤雙眼,不是為了那一句“大楚必能複國”,而是楚君羨渾身上下無形中散發出來的那股子自信與主見。
大楚滅國距今已有七年,無數舊楚遺民日日夜夜盼望著僥幸存活下來的少主能夠出現,哪怕是一具屍體。
往好處想,哪怕是一個平凡之人,複國大業也能指日可待,因為他們還有歐陽流落,那個被稱為大楚“謀才第一”的“算仙”!
這也無形中讓歐陽流落肩上的重擔重了許多,可如今他不光看到了楚君羨,他們的少主還是如此擔當果決之人,如何不叫他滿懷欣慰,老淚縱橫。
看著楚君羨走得異常沉穩不可一世,歐陽流落先是向身後四人招了招手,待那四人閃身消失之後,便彎腰撿起拐杖,同樣蹣跚著走向客棧外,身形爽蕩了許多,也硬朗了許多。
待經過宋三娘身邊之時,歐陽流落停下身形,望著伸手不見五指卻自能看見的黃沙大漠,淡淡說道:
“許久不見要離先生,還麻煩宋三娘再給你家先生帶個話,他若敢讓‘秦欄’出動,老夫的‘黑匣子’就殺向永安,殺不了秦統,也殺得死衛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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