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白凝,我自小生活的地方叫伊水鎮,算是地如其名吧,整個小鎮都依山傍水的。

我的爸爸是學校裏的老師,媽媽開了家美發店。

生活不算富足倒也吃穿不愁。

十歲那年家裏添了個小弟弟,一家人很是激動,每個人爭著搶著抱那個小肉球,想必媽媽生我的時候他們也是這般爭著搶著的。

可能是我大了,自打有了弟弟他們在我身上花的心思總感覺比以往少了很多,我想他們肯定以為我懂事了所以也就無需事事想著我了。說實話雖然心裏這樣想,心頭那股子消極情緒時不時還是會出現。

我寧願自己永遠都不要長大,有好吃的他們仍會第一個想到我,有好玩的他們也會笑著塞給我。當然事實上我比這出息多了,逐漸的,我越發懂事起來,媽媽沒空的時候我主動幫她打掃房間,弟弟哭鬧的時候我第一時間上去哄他,不到兩年時間我已經非常熟練地做起了飯菜。

爸爸誇我懂事,媽媽通常都是笑笑表示讚同。

六年級那個寒假,大年初三像往常一樣,姑姑一家開車過來拜年,表哥拉著我一起開後備箱,不用想我也知道,裏麵肯定塞滿了送我的禮物。

姑姑姑爺撫摸我的頭發,滿臉慈笑,他們還誇我又長高了不少,也懂事了幾分。得到這樣的誇獎我異常開心,幾乎想都沒想,我像個等待邀功的女孩仰起頭告訴他們,“我還學會做飯了呢,我做的飯可好吃了,姑姑姑爺你們有機會一定要嚐嚐我做的飯。”

聽我這樣說他們並沒有表現得多麼高興,反而都是一愣,足足幾秒後才笑著說,“哦,都會做飯了,以後我們一定要嚐嚐凝凝做的飯。”

他們臉上的笑不同以往,不知是不是我多想了,反正就是不一樣。

中午吃飯的時候,表哥說想喝葡萄酒,家裏沒有,爸爸便讓我出去買兩瓶,我自然很樂意為表哥效勞了,可我不想自己去,我非要拉著他一起,表哥也不拒絕,拉著我就往外走,平時十分鍾的事情我們卻用了二十分鍾還多。

超市的阿姨問我哥是誰家的,我驕傲地告訴她是我姑姑家的,阿姨誇我哥長得好看,我自然臉上沾光心裏樂開了花。阿姨還說我肯定像我姑姑,因為我和哥哥看著就像親兄妹。

“當然,我像姑姑,他也像姑姑,所以我們也像啊。”

那個時候我說這話的語氣,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最後我們人手一瓶葡萄酒,慢慢悠悠一路上有說有笑地往家的方向走去。家裏門沒關,我剛要大叫一聲我們回來了,裏麵的吵鬧聲瞬間奪走了我的意誌,仿佛說好了一般,我哥表哥都停在原地不懂,都靜默著。

沒有人發現我們回來了。

“……你怎麼說這樣的話,凝凝可是你們的女兒!”姑姑的聲音,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到姑姑用這樣的語氣說話。

我心猛地一緊。我有種預感,他們這次吵架和我有關。

“是誰的女兒你們又不是不懂,揣著明白裝糊塗有意思麼?”媽媽的聲音刺耳,我的耳朵被刺得生疼。

她口中的女兒,除了我還有誰。

“可她畢竟叫了你十年的媽了!”

“夠了,吵什麼吵,孩子都大了就不怕被她聽見了,有什麼事情以後有的是時間——”

已經來不及了,我已經聽明白了,我不是他們的女兒,我不姓白。

我手裏的葡萄酒不知何時已摔在地上,碎了一地,隔著棉鞋我能清楚感覺到葡萄酒濺在我腳上的聲音。

所有人看著我,有驚訝有憤怒自然也有滿不在乎,爸爸沒說完的話也被我打斷,奶奶站起身就要往我們這邊走,爺爺怕她跌倒了連忙扶著她。

“我到底是誰家的?”

我忘記我是如何將這句話表達清楚的,好在他們都聽懂了。姑姑姑爺滿臉羞愧,爸爸衝媽媽使眼色,責怪的眼色,爺爺奶奶的臉上分明寫著害怕,我從來不知道我的影響力竟有這般大,我隻不過問了一句啊。

“凝凝對不起,我們不是有意的。”姑媽說著就要哭起來。

那一刻我大概懂了。

我再說不出一個字,隻顧冷冷瞧著那桌人。表哥一直站在我身側,不說話,不動作。

僵持了好一會奶奶顫顫巍巍走至我身側,她拉我進她房間,我麵無表情跟著她,我看著她關門,又拉我坐到床上。我做好了心理準備,那些瞞著我的事,奶奶是要告訴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