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客蒙 Cimon
510B.C.—450B.C.，雅典將領和政治家，團結希臘人贏得波斯戰爭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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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言者佩瑞波塔斯（Peripoltas）說服歐菲塔斯（Opheltas）王，率領他的臣民從帖撒利遷到皮奧夏，其中有個家族在那裏興旺很長的時期；大部分族人都居住在奇羅尼亞，這是他們驅逐蠻族以後所建首座城市【1】。這個家族的後裔都是英勇善戰之輩，他們在米底人的入侵和對抗高盧人的戰爭中，冒險犯難曆經艱苦，最後幾乎全部死傷殆盡。
這個家族隻留下一位名叫達蒙（Damon）的孤兒，他獲得佩瑞波塔斯的綽號，雖然性格粗野缺乏教養，但是就英俊的相貌和進取的精神而言，在那個時代可以說是首屈一指的人物。羅馬軍隊在奇羅尼亞實施冬營，有個連隊的百夫長對這位青年產生愛慕之情，這時候達蒙的身材看起來就像成年人【2】。等到擔任軍職的羅馬人發現他的殷勤、禮物和懇求都遭到拒絕，就用暴力的手段迫使達蒙就範。那時我們的故鄉奇羅尼亞處於非常悲慘的狀況，人口稀少而且居民貧困，無論遇到任何問題都無法秉公處理。達蒙明了他受的冤屈不可能獲得公正的審判，決心自己對施暴者加以懲處，就與16個同伴在暗中準備對百夫長下手，為了不讓人認出他們的長相帶來危險，在夜晚用煙灰抹黑自己的麵孔。他們用飲酒來掩飾心中的不安和壯膽，等到天明趁著百夫長在市場獻祭，發起襲擊將他以及跟隨的人員一齊殺死，接著趕快逃出城市。這一次的報複行動使得全城陷入混亂和極其緊張之中，奇羅尼亞的元老院立即召開會議，公開宣布達蒙和從犯的死刑，他們這樣做完全是為了向羅馬人表態，免得節外生枝帶來不利的影響。當天到了夜間，主要官員按照習慣在一起晚餐，達蒙和他的同伴打進大廳，將他們剪除殆盡以後潛逃無蹤。
這時正好盧契烏斯·盧庫盧斯（Lucius Lucullus）率領一支部隊經過此地進行遠征，得知新近發生慘劇就停下來處理，經過調查發現城市對於百夫長之死沒有任何過失，他的被殺完全是咎有應得，於是撤收守備部隊將所有的士兵全部帶走。然而達蒙繼續蹂躪附近的鄉村，市民派遣信差送給他敕令，從表麵上看已經赦免他的犯行，就是為了要引誘他回到城內，並且讓他擔任體育督導官【3】的職位，等他在蒸氣彌漫的浴場，用油膏塗抹身體之際，他們突然發難將他殺死。後來有很長一段時間可以遇見這個鬼魂，出事的地點回響著呻吟的聲音，我們的父執輩提到此事，說是他們將這座浴場的門全部堵塞，甚至到今天住在鄰近的人，經常看到出沒的幽靈，聽到可怕的慘叫。達蒙的後裔一直延續到現代，大多數住在福西斯靠近一個名叫司蒂瑞斯（Stiris）的小鎮，獲得阿斯波洛米尼家族（Asbolomeni）的稱號，伊奧盧斯人（Aeolian）的土語Asbolomeni這個字意思是“煙灰抹黑麵孔的人”，因為達蒙從事謀殺行動的時候，用這種方式將自己偽裝不讓人辨識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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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年奇羅尼亞與鄰近的奧考麥努斯發生紛爭，後者花錢收買一個羅馬人擔任告發者，出麵指控奇羅尼亞整個社區，說他們犯下謀害百夫長的罪行，由達蒙和他的同伴擔起全部的刑責。這時羅馬人還沒有派總督到希臘，整個案件上訴到馬其頓的法務官手裏，按照法律進行審判程序。律師為居民辯護向盧庫盧斯要求提供證詞，他在給法務官的回信中詳述整個事實，因而使得奇羅尼亞的市鎮獲得無罪的判決，逃脫極其嚴重的險境。市民就在市場靠近巴庫斯神廟的地點，豎起盧庫盧斯的雕像，一直保存到現在。
我們同樣還能從這個雕像獲得感恩圖報的印象，雖然這件事距離當今已有數個世代之久，仍舊感覺到類似的義務延伸到後人身上。我認為用文字描述傳主的風格和習性，比起用雕塑表現他的容貌和體態，可以讓他獲得更大的榮耀。因此我們把盧庫盧斯的一生與最顯赫的人物進行比較，記錄他的作戰行動絕不會偏離事實。紀念的本身就是一種證據，說明我們存著大德不言謝的情懷；如果我們報答他的照顧隻是實話實說，那麼他也不必有任何感激表示，我們無須用虛假和杜撰的故事來汙蔑對他的追思。
我們所能抱持的希望，就像畫家正在描繪一張美麗的麵孔，雖然還有一些不夠完美的地方，無須完全忽略不理，也不應該刻意突出，因為後者會使畫像變得醜陋，前者損害到本人和畫像的相似之處。拿我現在的工作來說，要是一個人的生平都找不到任何瑕疵，這是極其困難而且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僅能就表現卓越和優異之處據實以報，要能充分的表達不可故意疏忽。隻要出於人類的熱情或政治的需要，發生任何過錯或缺失，我們寧可認為這是特定德行的美中不足，而不是邪惡行為的必然後果。如果世間的惻隱之心出於軟弱的天性，不可能成功的造就人類的特質，在德行方麵達到如此完美的境界，那就是能從混雜錯亂之中出現純真，開闊的心胸不會任意加以責難；因此我們抱著打抱不平的態度，拒絕將負麵的報導寫進傳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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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量我個人的特定想法，發現除了客蒙（Cimon）以外，沒有任何人能與盧庫盧斯進行更為精確的比較。這兩位麵對戰爭表現出驍勇善戰的特色，對抗蠻族獲得極大的成就。他們都能用溫和的風格獻身政治生涯，為了使同胞能從內鬥中獲得喘息的機會，他們的做法比任何人都更為出色；同時在海外能夠建立很多座勝利紀念碑，多次贏得聞名於世的大捷。使得戰爭的場地遠離本國，就這點而論以前的希臘人沒有一個能與客蒙相比，盧庫盧斯在羅馬人當中亦複如是。傳聞中的巴庫斯和赫拉克勒斯可以超越他們，還有帕修斯對抗埃塞俄比亞人（Ethiopians）、米底人和亞美尼亞人的功勳，以及伊阿宋的探險；隻是這些記錄到今天還有幾分可信，實在令人懷疑。再者他們兩人還有共同之點，就是著手進行的冒險事業始終沒有完成，雖然他們給敵人帶來毀滅和死亡，從未達成徹底的征服。他們還有更為顯著的類似之處，就是他們的款待和殷勤不僅充滿善意而且極盡豐碩之能事，日常生活帶有赤子之心的縱容和任性。還有相似之點因為疏漏而未提及，從我們的敘述中可以很容易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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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蒙是米提阿德（Miltiades）和赫吉西帕勒（Hegesipyle）的兒子。這位女士是色雷斯人歐洛魯斯（Olorus）王的女兒，麥蘭修斯（Melanthius）和阿奇勞斯（Archelaus）的詩篇說的很清楚，這些作品是用來讚譽客蒙的事跡。同時也讓我們知道修昔底德是客蒙母係方麵的親戚；修昔底德的父親名字也叫歐洛魯斯，就是為了不能忘記他們的祖先，何況他還擁有色雷斯的金礦【4】，據說他遭到橫死的地點，就是色雷斯區域的斯卡普特·海勒（Scapte Hyle）【5】，他的遺體後來帶回阿提卡，為了表示他與客蒙家族的關係，特別建立一座紀念碑，靠近客蒙姐姐艾爾萍妮斯（Elpinice）的墳墓。修昔底德的戶籍屬於哈利穆斯區（Halimus），米提阿德和他的家族屬於拉西阿迪區（Laciadae）。
米提阿德定罪以後受到50泰倫罰鍰的處分，無力支付被關進監牢，過沒多久死在裏麵。客蒙年紀很小就成為孤兒，他的姐姐艾爾萍妮斯年紀很輕尚未結婚。開始的時候他的風評很差，不僅穿著襤褸而且喜愛飲酒，個性酷似名字也叫客蒙的祖父，過著簡樸的生活獲得科爾穆斯（Coalemus）的稱號。薩索斯（Thasos）的司提辛布羅都斯（Stesimbrotus）與客蒙是同時代的人物，說客蒙不懂音樂，就連普通希臘人都熟悉的才藝也一竅不通，不像那些阿提卡的同胞，無論在何處都可以信口開河講個不停。他的言行極其高貴而誠摯，身為雅典人個性很像土生土長的伯羅奔尼撒人，如同歐裏庇得斯描述赫拉克勒斯：
其質若璞玉兮渾金，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6】。司提辛布羅都斯的說法不過泛泛之言，這兩句詩才是客蒙個性的最佳寫照。
他們指責他在年輕的時候曾與自己的親姊妹艾爾萍妮斯同居【7】，說起艾爾萍妮斯在其他方麵也不清白，她與畫家波利格諾都斯（Polygnotus）發生肉體關係，據說他在稱為皮西勒（Poecile）[過去的名字叫做普勒西納克屯（Plesianactium）]的柱廊畫《特洛伊婦女》這幅名作的時候，勞迪西（Laodice）的麵貌繪得與她惟妙惟肖。波利格諾都斯不是一般匠人，並非靠著這門技藝謀生，他在柱廊的作品不要任何報酬，完全是為了取悅雅典人。史家曾經提及此事，詩人麥蘭修斯寫出如下的詩句：
妙手神奇奪天工，
英豪千載逞雄風；
曆來名都多古寺，
意匠慘澹經營中。
有些人硬說艾爾萍妮斯與她的兄弟公開同居，好像是他娶過來的妻室，主要原因是她的貧窮無法找到門當戶對的良人。後來雅典最富有的人士之一的凱利阿斯（Callias）愛上艾爾萍妮斯，隻要答應這門親事，願意為她父親付出所欠的罰鍰，獲得艾爾萍妮斯的同意，客蒙將她許配給凱利阿斯。
毫無疑問客蒙是個多情種子，麥蘭修斯在他的挽詩裏麵，曾經挖苦客蒙迷戀薩拉米斯的阿斯特裏婭（Asteria），接著是一位名叫妮斯特拉（Mnestra）的少女。他的發妻伊蘇迪斯（Isodice）是優裏普托勒穆斯（Euryptolemus）的女兒，麥加克利（Megacles）的孫女。他對伊蘇迪斯在生前不僅極其溺愛，就是死後更是哀毀逾恒，從留存的挽詩中可以感到他的悲悼和用情之深。哲學家帕尼久斯（Panaetius）認為這些挽詩篇的作者是藥物家阿奇勞斯，因為當時他的詩流傳甚廣，雖是臆測之辭也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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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蒙的人品在其他方麵可以說是高貴而正直，他的膽識可比米提阿德而機智不遜地米斯托克利，特別是公正和誠信更在這兩人之上，提到武德大家都在伯仲之間，就一個市民在國內盡一般責任而言，客蒙不論在哪一方麵都要較他們為優，即使是他在年輕的時候沒有任何經驗，就有極其卓越的表現。米底人入侵之際，地米斯托克利勸雅典人放棄他們的城市和家園，帶著武器上船與敵軍在薩拉米斯海峽進行海戰，全體人民為這個建議的大膽和輕率感到驚愕不已，大家看到客蒙麵露興高采烈的神情，第一個領著他的同伴經過西拉米庫斯（Ceramicus）進入衛城，把手裏握著的韁繩奉獻給女神，表示雅典現在不需要騎兵，未來的作戰完全靠著水手。他把韁繩交出以後，取下掛在廟宇牆上的盾牌，立刻趕往港口，以身作則的行動給許多市民帶來信心。
他是一位英俊瀟灑的男士，根據詩人艾昂的描述，說他身材修長而挺拔，一頭濃密而鬈曲的長發。他參加薩拉米斯會戰【8】，表現英勇出眾，在雅典人中間贏得極大的名聲，受到大家的愛戴和推崇。有很多人願意追隨他的行動，鼓勵積極進取的精神，要比起他父親參加的馬拉鬆會戰，達到更高的成就【9】。等到後來他投身政壇，受到民眾的歡迎，更加厭煩地米斯托克利；大家之所以反對地米斯托克利，因為客蒙的性格坦誠容易接近，能夠獲得每個人的讚同，擁戴客蒙在政府躍升最高職位。特別是亞裏斯泰德很早就了解客蒙的人品和才幹，對他的拔擢不遺餘力，其目的是要與地米斯托克利的狡詐和蠻橫取得分庭抗禮的均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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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米底人被趕出希臘，客蒙出任水師提督的職位【10】，這時雅典人在海上尚未建立霸權，仍需聽從鮑薩尼阿斯的調度，一切唯拉棲戴蒙人馬首是瞻【11】；雅典的同胞在他的領導之下，無論是訓練的優異或戰備的完善，都有卓越的表現和成就。後來發覺鮑薩尼阿斯與蠻族建立秘密的聯係，寫信給波斯國王要出賣希臘的權益，何況他還仗著權勢和功勳，用極其傲慢和無禮的態度對待盟邦，犯下很多放縱和不法的惡行。客蒙之所以占了上風，是他用仁慈的作風對待那些受到冤屈的人，抱著關懷和同情傾聽他們的訴求，在拉棲戴蒙人感到大事不妙之前，他用口才和德行而非艦隊的實力，剝奪鮑薩尼阿斯指揮希臘人的權利。絕大部分的盟邦無法忍受鮑薩尼阿斯的粗暴和驕傲，厭惡之餘表示願意接受客蒙和亞裏斯泰德的領導，一旦負起這個責任，寫信給斯巴達的民選五長官，希望他們召回鮑薩尼阿斯，因為這個人不僅讓斯巴達蒙羞，還給希臘帶來很大的困擾。
他們提到鮑薩尼阿斯在拜占庭的時候，愛慕並且誘騙一位貴族出身，名叫克麗奧奈斯（Cleonice）的少女。她的父母畏懼他的殘暴被迫同意，隻有放棄女兒去滿足他的獸欲。這位少女要求寢室外麵的奴仆將燈火熄滅，等到她在黑暗中毫無聲息抵達他的床邊，不小心被燭台絆倒。鮑薩尼阿斯在熟睡中被一陣雜音驚醒，認為是一位凶手在深夜前來謀害他，很快抓起放在身邊的短劍，向著女郎的身影刺了過去，她受到致命一擊倒地身亡。從此以後他再也無法安睡，像是不斷有鬼魂出沒一樣，在夢中看到她的幽靈，向他念出哀怨難息的詩句：
今夜郎邊來，
妄心願比翼，
命喪白刃裏，
冤魂無所依。
不幸的事件讓盟邦氣憤不已也是反對他的主要原因之一，大家惱怒之餘就與客蒙的部隊聯合起來，對拜占庭進行圍攻作戰。據說鮑薩尼阿斯在逃脫正義之手的報複以後，還是受到幽靈的糾纏，於是前往赫拉克利的廟宇，要求祭司舉行儀式，安撫克麗奧奈斯的亡魂獲得和解【12】。她顯靈給予答複，隻要他回到斯巴達，所有的孽債一筆勾銷。看來他即將喪命黃泉，隱約已有預兆【13】。很多作者都提到這個流傳已久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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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蒙鞏固對聯盟的指揮和掌握的能力以後，就以將領的身份率領大軍前往色雷斯【14】。根據他獲得的情報，知道波斯一些地位很高的人士，包括國王的親戚在內，現在據有埃昂（Eion）這座位於斯特裏蒙（Strymon）河畔的城市，經常騷擾鄰近的希臘地區。首先他在會戰中擊敗波斯人，讓他們躲在城牆裏麵不敢應戰，接著他攻擊斯特裏蒙河對岸那片國土的色雷斯人，因為他們供應埃昂所需的糧食，等到將色雷斯人從整個地區驅離，他成為擁有一切的征服者，使敵人陷入受到圍攻的困境。布提斯（Butes）是奉國王之命，在該地負責指揮的將領，絕望之餘隻有縱火焚城，將他本人和所有的財產以及親戚朋友，全部投身於熊熊烈焰之中。客蒙麵對這種玉石俱焚的手段，攻下城池也得不到多少戰利品，蠻族不僅犧牲自己的性命，連帶最值錢的財富都為大火所噬。
雖然如此，他將這一大片國土納入雅典人的版圖，當做一個屯墾區具備優越的條件和良好的位置。設立殖民地的行動獲得極大的成功，市民大會同意他在各地豎起雕刻墨丘利頭像的方形石柱，他在第一座神像上麵刻著如下的銘文：
希臘人有英勇而堅忍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