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我都說了不許跟著,你又有哪次是聽過我的?”陸婉笑了一聲,想起了什麼,又道:“隻是我瞧著院子裏多了許多穿黑衣的,見他們沒有什麼奇怪舉動便隨他們去了。那些人可是他父親派來的?”
陸沉璧不知陸婉已經知道韓舟就是謝鬆父親的事,突然聽到她如此說,心中跳了一下,隨即道:“是的,祖母是不喜他們在嗎?那我叫謝鬆……”
陸婉按著他的手,道:“你這麼緊張做什麼,我隻是問上一句。如若是的,到時候廚房要多準備上一份飯菜了。”
陸沉璧點點頭,說自己知道了。
“他家裏同一般人不一樣,這些日子我看下來,他是真心對你好。往日裏你那些小脾氣,以後也要收著些,就算是他現在再喜歡你,也不要有恃無恐,往後的事誰又知道呢?”陸婉拍著陸沉璧的手又歎了口氣。
“當年在路邊把你和秦霜救回來,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不後悔的事。”陸婉說著麵上一笑,陸沉璧見了心裏也是一酸,摟著她乖乖喚了聲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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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舟在房中走來走去,臉上眉頭緊鎖,行走之間帶起的風,讓桌上的蠟火搖晃了一陣。
“不是已經派了人過去瞧了嗎?你在這裏著急也沒有用。”謝鬆坐在一邊的桌子上道。
他看了眼外麵已經全黑下來的天色,算了算時辰,這個時候陸沉璧應該已經用過飯了。謝鬆將手上的書放下,見著韓舟依舊是背著手站在那裏,沉著臉一句話也不說。
按禮說謝鬆應當喚這人一聲爹,但是那個字在喉間打了幾個轉還是卡在唇邊,他實在是說不出口。
脫下麵巾之後,韓舟的年紀看上去就比自己年長一點,比起父子倒是更像是兄弟。況且這麼多年兩人也未曾見過,相遇之後又是誤會連連,縱使謝鬆想對他表現的親熱一些,但也總是尷尬的情緒在心頭縈繞,難以散去。
房間太過安靜,謝鬆咳了兩聲,道:“當時為何你要帶走長嘯?”
韓舟:“因為那柄劍本來就是我的,是我當時送給你們那個窮鬼祖師爺的。”
他眼睛看著窗外,語氣有些漫不經心。沒聽到兒子的回應,韓舟又道:“我見著那柄劍在你身邊,就想拿回來瞧瞧有沒有損壞的地方,順帶測了測你的功夫。原本以為你在天劍門學不到什麼本事,沒有想到馬馬虎虎的,還看得過去。”
謝鬆摸了摸長嘯,心內一片複雜。難怪後來韓舟扔給自己劍譜,估計是看自己的劍法太差,心裏生氣。
“不過這就是把普通的劍,不過是用的時間久了,別的特殊地方也沒有了。你要是被追殺的時候把它放到當鋪去,估計還能換個十幾兩銀子。”
謝鬆:“當時我被那三派人追殺的時候,你怎得不出來……幫我?”
韓舟知曉謝鬆正盯著自己,但他依舊是看著窗外,默了陣才道:“誰說我沒有幫你?後麵他們不是都死了嗎?”
謝鬆一怔,便又聽見他道:“天下間隻有老子打兒子,我的孩子哪裏有別人欺負的份?況且他們中有苻陶的人,我沒有那個閑心找出來,倒是全殺了省事。”
“你……”
韓舟轉身看著謝鬆,冷聲道:“現在覺得我很過分?”
謝鬆不知道如何應答,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他頓了頓才道:“總不至於全殺完。”
“如若那天不是陸婉把你帶走,我就會出麵將你帶回去。隻是陸婉剛好出現,沒有給我機會。”韓舟說著笑了一聲,看著謝鬆語氣溫和了些:“你沒有做過父母,如若你是我,見著自己的孩子被人追殺,渾身浴血,你能心平氣和對待追殺的人?”
“不過後麵那些人又把這三派人的死推到了我頭上,也算不得給我幫了忙。”謝鬆說罷,便轉了頭不再看韓舟。
不過再過兩日有關天劍門滅門之事,皇帝會讓官府貼出布告,將事情推到苻陶身上。他想著閉上了眼,便聽見韓舟又道:“在將你送到天劍門之後,我便訓練了一批暗衛死士,以後他們都跟著你,我保證像天劍門一樣的事情再也不會發生。”
謝鬆沒有接話,他睜開眼睛,視線又落到裏那副展開的畫卷上,畫上的男子微微笑著,雖然畫工不是上乘,但仍可以看出作畫之人的用心程度。
“你說不管走到哪裏,總是會遇見她。我的娘親,皇後娘娘,你的妻子,還有那些你曾經的夫人們,這些人中你究竟最喜歡哪一個?”
謝鬆的話問出口,便聽見韓舟笑了一聲。
“她曾經也這麼問過。”韓舟看著謝鬆的目光溫柔下來,溫聲說:“不管她是何模樣,是什麼身份。在我心中始終都是一個人,從未變過。你叫我如何比較?”
一時窗外起了風,桌上的燭火搖晃,照在韓舟的臉上。明滅之間,謝鬆一時難以分辨他的表情是笑還是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