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方治忠的文書到了嘉興,魏爺閱視,見內中批駁了花瓊命案,重審確實。一麵速查馬孝侯之妻,乃是太子丈母。二件事情速即查明。嘉興府道:“即查訪郡太現在尼庵中住的,”便備了衣服使女,帶同屬官,一齊到庵中迎接,街坊上喧鬧紛紛,都稱讚馬家如今做了皇親。哪知郡太不肯到京,願要在此安閑自祝各官隻得另尋高大房屋,送了四名丫環,四個小使,晨昏服侍。然後行文稟知刑部,那魏爺見了刑部批駁花瓊命案,心中歡喜。與江氏夫人說知:“如今孩兒有了救星,免做刀下之鬼。”
江氏道:“據相公這等說,孩兒性命無妨。那刑部文書卻是怎麼樣說?”
魏爺道:“他批駁花瓊命案,內中有冤抑不明事情,另再行確審,明白回覆。想起來我孩便有些解救,不致刀下一厄。”
江氏聞言,心中大喜,自不必言。再說魏烈那一天在書房靜坐無聊,獨自往街坊上麵閑步遊玩。從郡太後門經過,正行之間,不期被一隻犬向腿上一口咬了就走。即時血流滿腳,疼痛難忍。魏烈大怒,指罵誰家之狗,如此可惡。卻值郡太使女在門首,看見是自家之狗,咬了魏二爺,連忙稟知郡太。郡太即請魏烈入內少坐。著小使延醫看視,又去稟知魏老爺。魏老爺聞知,連忙討轎子來接回衙,郡太挽留不肯與他回去,在書房養息。命小使好生服侍,魏烈隻得住下。
過了五六日,傷痕已愈,辭別郡太。正要回衙,那郡太看見魏烈人才出眾,心下慮道:“我看魏公子青年秀士,老身膝下無子息,日後何人承接馬家宗祀?若得魏公子過繼螟蛉,老身之幸也。隻是此事不好出言,如今公子又要回去,我不免假意相送,到衙門與魏奶奶說知其事,若得應允,豈不美哉?”
主意定了,即吩咐安童備轎,魏公子騎馬在後,竟往衙門而來。魏老聞知,回避在書房。江氏更換衣服,出來迎接。挽手同行,到如德堂見禮。坐定茶罷,江氏稱謝道:“妾身何德,敢蒙郡太這等抬舉看待小兒?”
郡太說:“此是我家惡犬傷了令郎,老身於心不安。蒙老爺不究,老身特來謝罪。”
江氏道:“郡太言重了,怎當得起?”
郡太又問說:“不知奶奶今年貴庚?幾位令郎?”
江氏一時觸動心事,流下淚來。郡太忙問道:“奶奶何故掉了淚來?”
江氏應道:“妾身年近四旬,膝下二子,長子十九,去年不幸一場大病,夭折而亡。目下單存此子,所以傷心。”
郡太道:“我看令郎舉止端莊決成大器。日後定有高官顯爵之榮;但是奶奶說的話,與令郎不相符,未知何故?我前日偶問令郎,他說現今有一親兄,不在衙門,在家讀書。奶奶為什麼又說大令郎上年身故?到要請問個實情。”
江氏假意應說:“隻因他兄弟二人,一向莫逆,相愛甚篤。同行同坐不離,所以得病身亡,不敢說明,恐孩兒憂惱。隻得瞞說回家。”
那郡太滿懷猜疑,又不好再言。一時著呆,愁容滿麵。江氏看見,問說:“郡太有何心事,頓生愁容?”
郡太把來意說明。江氏心裏暗想:“今朝湊巧,難得貴人到此,看中我兒,要為螟蛉;況且他是個皇親,後來富貴榮華,如在掌中。”
主意已定,便笑說:“既蒙郡太這般見愛,敢不從命。隻恐小兒沒福消受。”
說話之間,酒席完備,二人入席言談酒罷,江氏又與魏老爺說知其事。老爺大喜,極口稱使得。隻是必須選一吉日方好。江氏即將魏老爺應允之言,要待選擇吉日之事,與郡太說明。郡太歡喜,辭別回府。到了吉日,文武官員聞知,俱來兩邊送禮稱賀。魏老爺備酒款待,郡太亦設盛筵相待。
廳堂之上,鼓樂喧天,這邊魏老爺辭別。魏烈就在馬家居祝這一日魏烈進內,看見郡太手中拈三炷香,對著幅小小丹青虔誠禮拜道:“恩人柳樹春,我夫主有難在監,蒙你贈銀相救,得免無事,此恩不敢有忘,奈無可為報,所以描就你形圖一幅,小女在家,每日朝夕禮拜,以準答恩一般。哪曉得恩人如今遭此大難,無人可救。但願蒼天庇佑,神力扶持,若得恩人出得囹圄,我心方安。”
說罷而泣。魏烈在旁聽得明白,走近前扶起:“母親不要辛苦了,未知母親拜的是什麼圖像?”
郡太道:“我兒,為娘的也不瞞你。去年有一個無賴之徒,叫做張三大,將你繼父平空扳了窩賊,誣陷牢中。隻須花銀五十兩,便保得無事。那時為娘的一貧如洗,無處措借。隻得將你妹子抵賣銀子五十兩。多蒙這恩人柳樹春,見贈銀子五十兩,就將此銀為繼父雪了大冤。你妹子無恩可報,隻得描了恩人圖像,朝夕焚香禮拜。今朝恩人犯下斬罪,監在牢中,不得脫網。為娘的搭救無門,隻得虔誠願蒼天見憐神力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