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采逃去,心中悔恨,不該將此隱情一盡說與他知道!如今這狗才,是容他不得的,待我今夜悄悄到關王廟賞他一刀便了。主意已定,挨到黃昏之後,即來關王廟,見廟門未曾關的,即走入內,東尋西覓四處觀看,絕無蹤影。不知他在哪一處安歇。隻見一個小沙彌問客官何來?宋文采道:“俺要訪一個朋友柴君亮可在這裏麼?”
小沙彌指道:“那邊第二間就是君亮的臥房。”
宋文采問道:“和尚哪裏去?”
小沙彌應道:“要去閉山門。”
宋文采吩咐說:“且慢的,俺就要去。”
小沙彌道:“既如此,待我們吃了夜飯再來關罷。”
宋文采心中暗喜,悄悄來至柴君亮房門外,側耳細聽,見裏麵有兩個人聲說道:“俺在江湖之上,久仰印然禪師大名,不想今日相逢,未知大師今欲何往?”
又一個應道:“俺有個徒弟名叫樹春,多時不見,掛在心頭。如今正要到杭州去與樹春一敘。”
又聽見柴君亮道:“原來柳樹春就是賢徒,如今為事在嘉興監牢中。”
便將遇見宋文采情由一一說知。印然禪師聽見大怒道:“待我明日往外邊尋這宋文采,拿來碎剮淩遲,以雪我恨。”
宋文采句句聽得明白,不得下手,想道:“也罷,待我先到山西,再作道理罷了。”
即時怒氣衝衝,出了關王廟。次日往山西而去。那小沙彌出來問道:“柴大哥,適才有一客人來此,訪問柴大哥住在哪裏房屋,說與柴大哥是個朋友,要來相訪。吩咐我且慢閉廟門的。想是去了麼?”
柴君亮聽了此話,心中疑惑,並沒有什麼人來此。為何訪問住房?想來想去,方悟是宋文采前來行刺。便拿燈四處尋覓,一夜不敢安睡。與印然論談拳法,直到天明。還了王小二銀兩,印然禪師道:“宋文采已是走了,我和你先到嘉興看望樹春,然後再作計較。”
二人當下認做師從,往嘉興而來。再說沈月姑身懷六甲,覺腹中漸大起來,趙二娘一時盤問,月姑料瞞不過,隻得從實說明。那日趙二娘身中欠安,月姑隻得在店掌管,偶然見外邊一個乞丐,是個後生家,在地上爬的,不能言語,張口亂叫。月姑見這乞丐,已犯廢疾,又再啞口,心中憐他。即取了十個銅錢與那乞丐。乞丐搖手不要,隻管把眼看著月姑。月姑說道:“已做了乞丐,不要銅錢,要做什麼?”
那乞丐爬近店前,做了手勢。月姑見他手勢,問道:“你不要錢,敢是要寫字麼?”
乞丐把頭亂點。月姑便叫走使的取了紙筆與他,看他寫出什麼來。那乞丐不多時寫完,走使拿來與月姑一看。上寫的:“我是杭州柳樹春,隻因為了冤屈之事,故此改名魏光,正要逃回家,不期在關王廟遇了拐子兄弟二人。名刁龍刁虎,將卑人損壞身體,到此蘇州,舉目無親,幸遇賢妻,快來搭救。卑人感恩不淺。”
月姑看完一時咬牙切齒,痛罵刁龍刁虎,把我官人害到這般模樣!叫我怎耐的住?不覺流下淚來。也顧不得羞恥,立起身來說道:“官人休要著急,走使的扶他起來。”
那走使的向前扶了起來,又走不得路,隻得馱他入內。哪曉得刁虎在那裏東觀西望,一時不見樹春,正在四處搜尋。樹春在店內望見刁虎,把手亂指。月姑問道:“此人可是拐子麼?”
樹春把頭亂點。月姑大怒,便叫走使的向前把刁虎拿住!走使即走出街中,將刁虎拖住不放。一時圍上許多閑人觀看。刁虎正在與走使的揪打,卻見柴君亮與印然禪僧打從山塘經過,二人上前問道:“怎麼如此相鬥?”
眾人指道:“這一個人是拐子,如今被拐之人,現在那茶店裏麵。”
印然禪師聽說是拐子,心中大怒,將刁虎一把抓將過來。柴君亮忙進茶店裏麵,看那被拐之人,一時看見月姑之麵,呆了一呆。月姑認得君亮,即問說:“來者莫非君亮哥哥麼?”
柴君亮方才認得月姑了,忙問說:“月妹你為何住在這裏?”
月姑聽說,說:“哥哥,此時不便告稟,改日說明罷。”
君亮看見樹春如此模樣,即問道:“這可是被拐之人?”
月姑道:“正是此人。”
又附君亮耳邊悄悄說道:“此人就是杭州柳樹春,因為人陷屈,故此逃走。改了姓名魏光。”
柴君亮回頭一看,見印然禪師哈哈大笑,走入茶店裏麵而來。君亮便把樹春情由,悄悄說知。印然禪師聽了此話,即近樹春麵前悄悄說:“賢侄,我和你分離,不覺多時。常掛念在心。那曉侄兒遇了拐子,弄得這般光景,真正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