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太太叫說:“柳興,你可再到嘉興張相公家中訪問一番,如有著落,叫他速速隨時回家。”
柳興領命,立刻起身。來至張家探問,並無消息。心中想道:張家乃是至親,諒必無妨。便將換監之事說知。柳大娘又驚又喜,忙把此話說知金定曉得,一人傳一人,眾姐妹統統知了代監之事。隻是未見樹春之麵,亦是半信半疑而已。再說馬孝侯得了一病,十分沉重。不多幾日,一命歸陰。母女二人哀哭,又全無殯殮之資,貸借無門。昭容隻得要賣身以為殯殮父親之資。卻逢一位官員經過看見,此人姓方名治忠,衢州府人氏,曾為刑部郎中之職,丁母憂在家三年,如今起複要進京中,由嘉興經過。船泊在碼頭上,卻好探望一個同年兄弟,來到街中。望見昭容在那裏要賣身,方爺吩咐住轎,喚他母親過來,見昭容在那裏儀表非俗,連忙出轎細問情由,要賣多少銀子?老娘娘言道:“隻要五十兩,願為婢仆,不願為妾。”
方爺聞言,即吩咐兌足五十兩銀子,付與老娘娘。又說道:“你們回家料理殯殮之事,然後女兒隨我進京去罷。”
母女二人,相抱而哭。老娘娘道:“我兒休要苦切,從今莫想了做娘的,為娘自恨命乖。今朝與你撇開兩地,等待你爹爹喪事明白,做了斷七,為娘的亦要尋一所庵院為尼。”
昭容即回家中,拜別描像恩人柳樹春,又至父親靈前痛哭一番,然後出來上轎。母女二人,十分難舍。隻是無可奈何。老娘娘即央了鄰舍代為相幫,料理出殯守過斷七,尋一所尼庵居住,此是後話。下文再提。再說方老爺家人,領了昭容下船。昭容進艙,與夫人叩頭。那夫人一時頭暈起來,連忙扶起。又看見昭容生得嫋娜端莊,心中歡喜。不敢待做下人,即與她一齊並坐。即便問起昭容家事。方老爺問道:“夫人與她座位為何?”
夫人應道:“與她座位便何妨礙?相公可知膝下無所倚靠麼?”
方爺說:“據夫人言語這般,想是要她繼為螟蛉麼?這事與我所見卻也相同。”
夫人叫道:“姑娘見禮。”
昭容走過來,正要將頭叩下,方爺便覺頭眩,把手亂搖道:“不得了。”
睜的二目靜看,滿心疑惑。難道一官骨格比她不得?便叫丫環服侍姑娘去換衣服。因向夫人說道:“方才昭容剛剛跪下,下官一時便覺頭暈眼花,看來她目下雖然落難,後來福分定然不校如今雖認做螟蛉之女,凡事須要另眼相視。”
夫人應道:“相公說得有理。”
登時開船往京而去。再說柴君亮保鏢舟去到淮安,不期遇了大盜,保守性命,逃去欲到嘉興,因身無分文,隻得在鬧市之處沿途賣拳。那日正在賣拳之際,隻見街坊上麵圍住打鬧,君亮即上前詢問眾人是何事故。眾人應說:“這個人欠了王小二房錢,不肯還他,反打了王小二。”
柴君亮見那人,卻是一條大漢,便問說:“老兄尊姓大名?”
那人應道:“俺姓宋名文采,鬆江人氏。有事欲到山西,不幸得病纏綿,盤費皆空,所以少他房錢。俺許他到了山西,回來還他,他不肯,強把俺行李鋪蓋留住,所以打他幾下。”
柴君亮道:“這也難怪王小二,既然欠他房錢,他自然將你鋪蓋留下抵了房錢。”
又問王小二:“還了他鋪蓋,銀子在俺身上取就是了。這人欠你多少房錢?”
王小二道:“總共三兩三錢七分半銀子,去了零頭還是三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