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沈鳳棲員外被華鼎山挽到船上,見了樹春,觸及心事,一時怒氣回家。來至中堂,安人見員外怒容滿麵,忙問:“何事?莫非是銀子被欠,討不得來麼?故此發怒?”
員外道:“院君,今日一氣連人也要氣死了。不期路上遇著華鼎山,挽我同到花家莊看打擂台。又說六個姐妹,女扮男裝,要去打擂。在船備上酒,拉我到船中一看。那幾個妮子,田家姐妹,陸家姐妹,華愛珠柴素貞,果然扮的與男人一般,一個是小桃,又一個是張金定。我說張金定,現在有病在家,怎麼亦來,並且臉無病容。小桃一時語塞,那華鼎山心中疑惑,向前認明,方知就是當移墨珠的柳樹春。我想起前情,方悟是此人扮了張金定,前來與著小賤人兩個,明為姑嫂,暗裏通情。那時不覺,到如今沒有憑據,惟忍氣吞聲而已。若是上卿不死,怎肯饒這冤家?你道可惱不可惱!”
安人聽見此話,心下卻有周全之意,即應道:“員外,雖然家門不幸,傷了風俗,幸喜尚無外人傳聞。今上卿已赴黃泉之路,以我想來,要顧名聲,不如把婚退了。退了之後,張金定若做出事來,與我們不相幹。”
員外道:“難道罷了柳樹春狗奴才不成?”
安人道:“想你要與他賭氣麼?我聞他是相府之後,算來也是大鄉紳,古語雲:剛柔莫可敵,卵石不相爭。以我看來,隻好丟開手。樂得逍遙自在。”
沈員外看著安人道:“據你說來,隻可惜造化了這狗才。”
那員外起初時節,滿腹恨氣,如今聽了安人一席話解勸,即時恨氣方平。次日天明,便差家人請卞文加來說話:“不幸孩兒中途見棄,早赴黃泉,媳婦年輕,不敢留她白頭待老。煩爾將庚帖仍送張家,使其重招夫婿。”
卞文加接了庚帖,來至張府,說知其事。呈上庚帖,永林大怒道:“沈老為人如此相欺,我雖則是公門中低微之輩,我家又不會做下傷風敗俗之事;為甚退起婚來?豈有此理!”
卞文加道:“老賢侄,這還是沈員外好意,爾不欲怪錯了。他恐誤爾令妹青春年少,所以退此親事,與令妹另覓良緣,賢侄休要執意不允。”
張永林道:“你快去回他,說這事斷難從命的。”
卞文加一時著呆,無言可答。那樹春在屏後聽得明白,急急忙忙走到裏麵,叫聲:“姐姐快來周全了。”
柳大娘問道:“周全什麼事情?”
樹春便將卞文加奉沈員外之命,前來退婚,說沈上卿已死,猶恐媳婦白頭待老,難以了局,願要退婚,使其另招夫婿。說了一遍。”
這是千金難買之話。那姐夫偏偏執意不肯允從,反怒怪沈員外,姐姐快行一個方便,快與姐夫說一聲,叫他允了罷。”
柳大娘道:“我道何事發此慌忙著急,此事我不敢理會的,休要多言語。”
樹春見柳大娘作難,便叫的姐姐長,姐姐短,看少弟之麵,不要作難了罷。柳大娘亦覺好笑:“你自家要老婆,求了姐姐做甚?你且出去,待我向你姐夫說罷。”
即著丫環去外麵請大相公進來,另再備酒在外款待卞相公。那丫環答應而去,樹春又恐怕卞文加回去,忙來陪伴言語。永林入內,柳大娘說道:“官人你為何如此莽撞言語?自古道千差萬差,來人不差。況且沈員外的言語,也是一片好心腸。隻為姑娘年少青春起見,難使她守到白頭,若說望門寡婦,人間雖有,隻為翁姑不肯退婚所致。娘家怎強作主張?如今沈員外乃是美意,你到反不允他,被姑娘聞知,兄妹豈不結怨?傷了骨肉之情!”
永林道:“據你所見,難道應允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