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鼎山出了閨門,隻見家人慌張稟告道:“老爺,外邊汪朝奉同一斯文的相公,跟一家人,特地來在外麵,要請老爺出去講話。”
華鼎山心中著了一驚,心想,必是那當珠之人,同汪朝奉前來贖取是寶。即向家人道:“你出去請他們少坐,待我就來。”
家人領命走出來,請了汪朝奉同樹春主仆三人一同入內:隻見奇花盆景,排列兩旁,朱漆描金,萬字欄杆,東西四扇大門,堂上懸著三字匾額,高掛珠燈,中間一架名人描寫的圍屏,排下八張太師座椅,兩旁廳壁上掛著落款丹青名畫,上麵有一對聯寫得:堂前富貴千年樂閨閣為榮半子存樹春看了點一點頭笑道:“原來華老並無男子,單生一女。”
三人來至廳中,分賓主坐定。家人待過茶,並不見華鼎山之麵,三人隻得坐等一會兒;又不見華鼎山出來,汪朝奉向樹春道:“大爺請便了,待我入內看看動靜。”
即走到書房中一看,隻見華鼎山在那床上睡得正熟,汪朝奉忙叫道:“東翁還在此穩睡麼?幸得我跑進來看,若不然等到明早,還不見出來。東翁快出去,杭州柳大爺方才在典中贖取明珠,銀票收過的了,晚生同他來此間拿齲”華鼎山道:“曉得了,恐當裏有事,你先去罷。待我拿出來付他便了。”
汪朝奉道:“如此晚生告辭了。”
即走至廳上向樹春道:“大爺請坐片時,東翁就取出來交還,大爺不必介意,我要先去。”
汪朝奉別了樹春而回,那樹春隻得耐性又等許久。又不見華鼎山出來,心下想道:“華老雖開典當,還欠明白當中規矩,當物哪裏帶得回家,若然如此,贖當之人,俱著到家贖齲”柳興在旁道:“大爺當珠在當鋪贖當,怎又到他家來取贖?這等怠慢!等到半日,還不見半個人影兒,口若渴亦不見一杯茶吃。”
樹春罵道:“休要多言。”
柳興心中大怒,正在那裏自言自語,不一刻隻見鼎山出來,樹春立起身拱手道:“老先生出來了麼?”
華鼎山道:“豈敢。”
二人見禮,分賓主坐定。家人奉茶明白。華鼎山即開言問道:“未知相公居住何處,尊姓大名?”
樹春道:“晚生敝居杭州錢塘縣,姓柳名濤字樹春。”
華鼎山道:“久仰久仰。不知相公到嘉興為著何故?”
樹春應道:“晚生隻因要尋訪一故舊之人,所以特來貴地,昨日曾將一粒明珠在寶典當了五十兩銀子,今日特來取贖。銀標已經交過汪朝奉,說明珠被老先生帶回府去,故來造府打攪,驚動高門。”
華鼎山先前原來意要兌去此珠,今見樹春此言,心中一想,待我且含糊答應,看他如何?即說道:“昨日那粒珠子,一滑溜在地下,我著了慌遍處搜尋,並不見影蹤。”
樹春聽見此話驚得一身冷汗,忙問道:“老先生到底將明珠怎樣了?”
華鼎山道:“其實落脫了。”
柳興埋怨道:“小男勸大爺不可當此珠子,大爺你不肯聽,今日做下此事,怎生是好?”
樹春心中懊恨罵道:“老賊,你好好將珠付還我!看你一口混賬胡言說話,有意存心要謀沒此珠是實。隻是不可想錯了念頭,這珠是先王欽賜我祖,傳家數代,價值連城。”
柳興道:“我勸你快將珠子取出,不要起了歹想念頭,若然惹動我們的氣,那時節想你一門家產蕩盡,亦難賠償此珠。”
華鼎山道:“珠子實在脫落不見,是我失手了。願賠銀二百兩,求相公諒情。”
柳興道:“就是二萬兩亦不能夠的。總要向你討得珠子就罷。”
樹春見鼎山著實不還,況又事出其間,無奈何,隻得用言勸解他。鼎山還是搖頭推辭脫落,願賠銀兩,惹得柳興一時大怒,一巴掌打將過去。把華鼎山推下座椅,按倒在地,用腳踏住,正要打下去。樹春連忙止住道:“不要打他。”
柳興方才住手。那邊家人忙向前扶起道:“老爺,何不拿出來與他?免致被他吵鬧。”
華鼎山道:“不要多言,快扶我到書房中去。”
樹春上前攔道:“慢走,還是要拿出來麼,抑是不肯?”
華鼎山道:“其實脫落,不敢相欺。”
樹春大怒道:“你也不識時務,真是蠢才。”
用手將華鼎山按倒在地,踏住背心,眾家人見主人被樹春踏住,大家即要上前來救,被柳興用拳打得眾家人東跑西走,逃的無影無蹤。那華鼎山被樹春踏住腳下,要爬起來,又不得起來,被樹春打得如殺豬一般叫喊。樹春一邊打,一邊問道:“你這狗奴才,還是要拿出來麼,抑是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