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 追與避(1 / 2)

夕陽西下,天邊隻剩一抹殘紅。

官道上一輛古拙的馬車慢悠悠地往前行著。車軸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仿佛它不堪重負,隨時準備散架。一雙又黃又黑的,長滿老年斑的手將車簾撩起。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嫗佝僂著身形從車簾裏探出頭來。

“還有多久才有街市可以投宿?”老嫗聲音沙啞,卻帶著與她年齡不太相稱的昂昂中氣。

車夫是個憨厚的中年漢子。他摘掉灰布帽子,回頭道:“太婆請放心,天黑前必到!”

車中老嫗放下簾子,輕歎一聲,斜依在車壁上閉目養神。忽地,後麵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在空曠地原野裏,馬蹄叩擊著石板,帶著不容忽視的強悍越來越近了!

老嫗忽地驚起,驚慌地對車夫喝道:“快點,行不?”

“太婆,老馬行了一天也是累了!這你是曉得的。”中年漢子為難道。

老嫗急不可耐,眼看後麵那一人一騎就快追上來了,她壓低了聲音道:“一會兒有人問起,就說我是你家中老母。因病要去雍州救神醫。且,我是天生聾啞!”

那漢子遲疑了片刻,終是點了點頭。這老嫗看年歲與他家中老母倒也相仿。隻是他不明白,她明明耳聰目明,為什麼要咒自己又聾又啞呢?還有,她這般形容分明就是懼怕後麵追來的人。難不成她七老八十的人了,還與什麼人結了仇不成麼?

思慮間,馬車已被人截住了。隻見越過他們,攔在前方的是一個身著紫袍的翩翩公子。這人明顯是車曜人。他有一頭黑褐色的卷發,眼眶深陷,鼻梁高挺。眸色正是車曜國少數人才有的淺粟色。

“任安然,你給我下來!”那公子冷冷地開口了。

中年漢子倒也沉靜,恭敬道:“這位爺,你弄錯了吧?車上隻得我年邁的老母一人!”

“老母?”那人冷笑了一聲。

中年漢子拱了拱手,緩緩道:“正是家母。家母天生聾啞,不幸又染上重病。我正驅車帶她去雍州求醫……”

“嗬嗬——”那年輕公子大笑出聲,“不錯,隱了自己的內息。我能感覺到的隻是一個垂死老者的氣息。身上又故意塗上了艾葉汁和佩了陳皮,以藥味掩去自己的體息。你想走便走?為什麼不和我直說?”

車內寂然無聲。中年漢子苦笑一聲:“爺,真的是你弄錯了!你再怎麼說,家母也聽不到你的說的話的。我看爺應該是車曜北裔,你還是快快回車曜去吧!我聽說車曜又向天照宣戰了!天照境內的車曜人但凡被官府捉住便沒有好下場……”

那公子邪魅地一笑,雙腿一夾。胯下那匹白馬如閃電般衝向馬車。隻是一瞬間,車中老嫗已被他擒在手裏了!

“你……”中年漢子大驚失色,想要護住自己的雇主,卻又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要知道這老嫗心地良善,出手闊綽,他收了人家銀子,還沒有把她送到上京呢!於是,他鼓足勇氣道:“放下我母親!光天化日之下,豈容你車曜人來我天照行凶?”

那公子也不理他,將頭埋在老嫗的頭頸之間,貪婪持吸了口氣,喃喃道:“是你!我怎麼會找不到你呢?無論你去了哪裏,隻要我想要找你,就一定能找到你……你知道麼?那一次,我以為我就要死了,結果,有一雙細軟的小手在我臉上撫過。這種清冽芬芳的體息讓我能放下一切戒備安睡,也能讓我在昏迷之中竭力醒來……”

“胡廬,你倒底要幹什麼?”頸脖之間被男性的陽剛的熱息哈得奇癢無比,任安然再也裝不下去了。

“你為什麼要走?”胡廬的雙臂死死地箍住她。很奇怪,在胡廬麵前,任安然的武功就像是白學了一般,什麼力氣也使不上!不得不承認,他實在太強大了!

“你管我!”任安然恨恨地別過頭。太狼狽了,易容成這樣,還是被他給找到了!

胡廬歎了口氣,沒再追問。他埋下頭,在她花白的發際印下輕輕地一吻:“我知道,你是擔心他了,對不對?你想去看他,我沒有意見!我還可以幫你!但你為什麼要不告而別呢?是我什麼地方做得不好麼?”

任安然不說話,隻是凝力想掙脫他。

“太婆!”車夫哀聲呼喚。不用說,他此刻是在恨自己無能了。

胡廬從懷裏拿出一方絹帕,再捏了一粒蠟丸子揉到任安然臉上。絹帕過處,黑黃暗沉的皮膚立馬變得鮮活光潔起來。車夫看得目瞪口呆。等到他擦完,一張年輕美麗的臉出現在他麵前!

“你還叫她太婆麼?或者,你還願意認她為母?”胡廬戲謔道。

車夫訕笑著。他大抵也猜出了馬背上二人的關係。於是,他從懷裏不舍地掏出一綻足有五兩重的銀子,雙手呈到任安然麵前:“小姐……呃,夫人,這是你的車資。我答應送你去上京,既然你的夫君來了,我便回去了。銀子還給你。你隻需給我一百個銅板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