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弦月,冷清孤寂。
一對兒臂粗的紅燭在錚亮的銀燭台上相顧垂淚。房間裏一切都是大紅的。大紅的幔帳,大紅的地毯,大紅的簾子……慢著,還有一對大紅的喜字!不得了,這裏貌似是洞房了!
任安然睜開眼睛入目一片豔紅,而她自己正以極其不雅的姿勢趴在大紅的地毯上。更不得了的是,她身上居然穿著一身古典的紅衣裙!她吃力地坐起來,脖子痛得不行。在她頭頂不到一尺的地方,是一條繃斷的紅帶子。而地上還倒著一隻紅木雕花的凳子!貌似她是自殺未隧了?任安然徹底暈了!這是什麼狀況?做夢?拍戲?
沒容她想得更清楚些,門外響起沉穩有力的腳步聲,一個高大的身影推門而入。這是一個身材頎長的男子,身上也穿著喜慶的紅袍子。任安然坐在地上一時間忘了爬起來。因為眼前這個年輕的男人讓她移不開目光了!那是一種言語形容不出的俊美,俊美之中又帶著春風過漠北、朗月出天山的高華!在對方那略帶嘲諷與玩世不恭的注視下,任安然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站著的他高上雲端,而坐在地上的她卻已低到塵埃裏去了!她活了二十四年還從來沒有這麼自卑過!
這倒底是哪裏?這個男人是誰?任安然捂住了頭,電光火石之間,她隻記得自己收到短消息,說是稿酬到賬了。她去銀行取了些錢準備買點東西。一邊走著一邊構思著下一本書,然後就是一聲尖利的刹車聲……
“我就說你舍不得死的!”年輕男人說話了,聲音裏是毫不掩示的鄙夷。
任安然條件反射地從地上跳起來:“誰說我想死了?你死了我都還沒死呢!”
年輕男子一愣,嗤笑出聲:“任安然你記好了!你現在是我白囂的夫人,是白家的大少奶奶!一舉一動都不要失了身份!就算你今晚死在這裏,明天白家仍然是白家!別忘了你是如何進的白家!”
“我還不想進來呢!”見鬼的白家!見鬼的大少奶奶!
“你說什麼?”白囂沉下了臉,寒聲道,“人前我給你麵子。別人不清楚,你還不清楚麼?是你娘和你弟弟親手寫的賣身契給我!你是我一萬兩銀子買進來的!府裏上下尊你一聲大少奶奶,你就真把自己當主子了?你其實和春喜、冬暖她們沒什麼區別!”白囂扯下房梁上那條斷掉的紅帶子,譏誚道,“枉你還隨你父讀過幾年書,這種事都做得出來!現在我來了,你滿意了麼?”原來,那條絲帶子的斷口整整齊齊,竟是被人用刀給割斷的!顯然白囂認為她是用自殺這招來引他來洞房了!
任安然臉上一熱,一時無言以對。幸而白囂片刻之後又走了。
太過清楚的意識讓她感覺到這不是做夢!一些記憶的碎片被串了起來。難道,她重生了?還穿越到了一個同名同姓的女子身上?
任安然不是個傷春悲秋的人。既來之則安之,已經走到了這步,她隻得走下去了!不過目前,她除了自己叫任安然,夫君叫白囂,貌似白家還很有錢,之外的事情全然不知。不過也沒關係,以她聰明的頭腦,一定不會混得很差的。
房間裏有鏡子,任安然移過燭台一照。還是自己願來的樣子,隻不過鼻梁上少了一副眼鏡,年紀也不過十六七歲的樣子!活脫脫的一幼女!
華麗的雕花木床雖然比不上席夢思,但也還算柔軟。她美美的一覺睡醒,隻見兩個相貌清秀的少女端著銅盆進來了。
“你們……”任安然心知她們就是白家的下人了。
“奴婢春喜,這是冬暖。我二人是老太太安排下來專門侍候大少奶奶你的!”身著綠衣服,梳著兩個花苞髻的少女脆生生地說道。
任安然昨夜已查探了一下這個院落的地形。以她的身手想要逃出去是易如反掌。她爸爸當年可是武術學校的教練。任安然從小就被他拉著練拳腳,寫毛筆字,學的全是些古風味十足的東西。後來父母車禍過世後,大學畢業的她就宅在家裏寫武俠小說,倒也算是專業對口了。沒想到會穿到這樣一個時空來!看樣子,這才是真正的專業對口了!敢情她前麵二十四年的人生都是為了這一世作準備的了!不過,她現在人生地不熟,還是先把地皮踩熟了再另作打算。對於在春喜、冬暖二婢口中套話的事沒費她什麼功夫。
這是一個她從曆史課本上沒有聽過的時代。天下三分,現在她所處的地方叫天照國。而白家是天照國的大商家,白現在是老太太地當家,白囂是長房長孫,頗得老太太器重。
冬暖一雙巧手在任安然頭上搗鼓半天,一個精美繁複的發式便梳成了。“今兒是大奶奶第一次給老太太請安,首飾得佩得端正些!”冬暖見任安然有些不喜歡滿頭的珠翠,解釋道,“老太太最歡喜和樂喜慶,少奶奶新婚,太過冷清了怕惹她不高興!”
任安然把湧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要去見當家家長了,在這人生地不熟的白府,她是得當心些才是!
趁著二婢在她臉上忙活的功夫,她又問了些老太太喜好之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