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貞兒坐下來喝了兩杯已經涼下來的薄荷酸梅茶,這茶有醒腦提神、止汗生津的作用。她小憩了一會兒,然後不疾不徐地走到東暖閣。
看到萬貞兒,張昭儀和邵貴人都連忙站起來施禮說:“嬪妾給貴妃娘娘請安。”
萬貞兒揮揮手說:“今兒天也悶熱,你們兩個怎麼想著來給本宮請安來了?本宮不是給你們都說過,本宮喜靜,不喜歡這些虛禮,你們不用來給本宮請安的嗎?”
張、邵二人對望一眼,張昭儀欲言又止,微微對邵貴人點了點頭。邵貴人於是起身恭敬地說:“回稟娘娘,今兒是二十五,是後宮嬪妃給皇後娘娘請安的日子。從坤寧宮出來後,嬪妾就和昭儀姐姐相約著來給貴妃娘娘請安。娘娘您雖然好靜不拘禮數,但嬪妾心裏想著該有的禮數還是要盡到。況且這一向久不見娘娘露麵,嬪妾和昭儀姐姐心裏也掛念著娘娘,想向娘娘您請個安問個好。”
“嬪妾心裏和貴人妹妹是一樣的想法,也想來探望貴妃娘娘。”張昭儀這時也站起來附和著說。萬貞兒笑了笑,說:“都坐下吧。這闔宮的新人,就你們兩姐妹還記得本宮,上本宮這裏來坐坐,串串門,也算是你們有心了,難得。小蘿,把皇上賞賜給本宮的玉簟秋如意涼席給兩位妹妹各一床。這涼席是暹羅國進貢的,夏日裏睡著涼爽怡人,不起汗不生痱子。皇上知道本宮怕熱,就把暹羅國進貢的幾床都賞給了本宮。兩位妹妹大熱的天不辭辛苦來探望本宮,本宮也回敬一點兒薄禮以表謝意。”
張、邵二人又起身致謝說:“娘娘的厚愛,嬪妾感激不盡!”萬貞兒笑笑,溫和地說:“你們二人恭順敏慧,對本宮的心意,本宮心裏都清楚。好人會有好報的,日後若有好處,本宮自會首先想著你們二人。你們且回吧,本宮今日也乏了。”
張、邵二人笑盈盈地答應著,各自的侍女接過貴妃娘娘賞賜的玉簟秋如意涼席,一行人回去了。
萬貞兒對喬韻兒說:“午膳後,去長樂宮告訴淑妃,本宮今日在安喜宮特意宴請淑妃母子,為淑妃和太子洗塵壓驚。讓淑妃晚膳時把太子也帶過來。”喬韻兒答應了。
萬貞兒草草用過午膳後,焚香沐浴,再好好地睡了一覺。午睡起來後,萬貞兒親自去小廚房做了幾樣拿手的菜肴和點心,以備晚宴之需。往日,也隻有皇上、太後和皇後吃過她親手烹飪的菜肴,如今淑妃母子能享受這般待遇,自然也是她很重視他們母子之故。
晚宴預備妥當之後,晚膳時分,紀淑妃母子盛裝準時來到安喜宮赴宴。萬貞兒這是首次見到皇三子朱祐樘,也就是現在的皇太子。皇上已經正式昭告天下,立皇三子朱祐樘為皇太子。
朱祐樘穿戴著明黃色的太子服飾,傳說中披垂至地的胎發已經修剪至齊肩,麵色白淨,身材和同齡孩童相比顯得瘦弱些。他好奇地打量著四周,倒也不怯生。
“嬪妾見過貴妃姐姐。”紀苗青給萬貞兒盈盈施禮。“兒臣給貴妃娘娘請安,恭祝萬母妃鳳體安康,吉祥如意。”皇太子也學著他母親的樣子給萬貴妃施禮。小小的人兒,倒也有模有樣,定是他母親教過他的。
萬貞兒仔細打量朱祐樘的麵容,試圖在他臉上找出他父皇朱見深的痕跡。皇上不是喜極而泣地說“這孩子像朕,真的是朕的兒子”嗎?這孩子的臉型、口鼻和神態都能看得到他父皇的影子,而眉眼就似他母親紀淑妃。
都說紀苗青的眉眼和萬貞兒有幾分相似之處,這麼說,這孩子的相貌也有幾分似萬貞兒?萬貞兒心裏這麼想著,眼前不由一陣恍惚。若是自己的皇長子還在世,現在該有十來歲了,該比眼前的皇太子更高大、更健壯、更英武,更得他父皇的喜愛吧?萬貞兒心裏不由一陣哀戚,心裏詛咒暗中害死皇兒的周太後不得善終。
隻一瞬間,萬貞兒就回過神,滿麵堆笑地說:“都起來吧,都是一家人,就不要拘禮了。”
段英、喬韻兒和小蘿安排他們入席。萬貞兒親自給紀淑妃母子布菜,說:“這紅棗燉鵪鶉,滋補養顏,紀妹妹多吃點兒。這富貴如意餅,鬆軟酥脆,最適合趁熱吃了,小孩子最愛吃這個,太子殿下多吃點兒。這都是本宮的拿手菜肴,是本宮自己下廚做的。連皇上和太後吃過後都讚不絕口呢。”
紀淑妃謝過,開始斯文地細嚼慢咽。太子朱祐樘案前的瓷盤裏堆滿了食物,但萬貞兒發現他卻隻顧東張西望,並未動箸。
萬貞兒說:“太子殿下為何不吃?是菜肴不合你的口味?”“回稟萬娘娘,兒臣來之前已經在皇祖母宮裏吃過糕點了,現在兒臣的肚子脹得很,吃不下。”朱祐樘彬彬有禮地回答。“那就喝碗百合酸梅湯吧。這湯酸甜消食,開胃生津,正是適合飽食肚脹之人喝的。”萬貞兒說著,就讓喬韻兒給太子盛了一碗,放在他麵前。那孩子用湯匙攪動著成窯五彩瓷碗裏的梅子,卻是不送入嘴裏。萬貞兒打量著他,說:“這個湯也不合你口味?”朱祐樘抬起頭,看了她一眼,說:“皇祖母曾給兒臣講過當年的懷獻太子被花粉綠豆糕嗆死的故事。萬娘娘,這碗梅子湯裏下了藥沒有?兒臣喝了會不會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