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仍舊是一片陰霾,半點光線都透不出來。
路燈就像一團團漂浮的火焰,倒映在厚實的積雪上,仿佛凍結河流上開出的鮮豔花朵。
布洛迪卡鎮議事廳大樓某扇窗戶背後,綠眼睛的男人冷漠地注視著樓下街道經過的人群。
忽然他抬起手,按住額角,像是承受了莫大痛苦那樣皺緊眉頭,嘴唇動了動,念了些沒人能夠聽懂的東西。
“發生什麼了?”
與他同處一間房的男人緊張地站起來,注意到他麵色陰霾忍不住倒退了一點,險些跌倒在椅子上,又被自己的大肚子彈了下,整個人不前不後地十分尷尬,“您……您沒事吧?”
他看起來四十多歲,胖得看不見脖子,頭頂禿了大半,剩下幾根油膩膩的金發被自以為妥帖地往上梳,臉上明顯殘留著疲憊憔悴的痕跡。
從他的肢體語言來看,他無疑是對眼前男人充滿畏懼的。
“您……”
等他再抬起頭,衣著考究的綠眼睛男人已經收起了那副嚇人的神色,再度變得輕鬆隨和起來——隻是這樣的假象並未騙過從政多年的他那雙敏銳的眼睛,他看得出來對方的心情相當糟糕,隨時都在發怒的邊緣。
“我的女兒死了。”伊格納茨收回目光,輕描淡寫地說道,完全不顧男人被這句話嚇得瑟瑟發抖。
“是……是誰?”自認為找到了討好對方手段的男人問道,“需要我幫您把他找出來嗎?”
他當然知道這座小鎮來了些討厭的獵魔人:他們自詡正義,不計後果地獵殺著生存在小鎮中的吸血鬼,但是他能有什麼辦法呢?他根本不敢引起這些可怕的鬣狗的注意。
“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伊格納茨揮了揮手,表示自己並不太樂意談論這個話題。
和那些隨時能夠用來拋棄的子女不同,布萊安娜算是他相當喜歡的一位後裔了。
這個女人繼承了他全部的狡猾、機敏還有心狠手辣,一百多年來一直替他處理各種世俗雜事,或者替他殺死那些膽敢反抗他的愚人,完全可以稱得上忠心耿耿。
幾個鍾頭前,他派出布萊安娜去解決那個幸存者與同希拉·韋伯斯特有著聯係的少女,黛西·維拉德,他本以為這對她來說不過是小事一樁,卻沒想到她居然這麼輕易地就被殺死了……回想起自己借助布萊安娜眼睛看到的景象,伊格納茨唇邊浮現出殘忍的冷笑。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黛西·維拉德的那個朋友,就是在這座小鎮引起另一重騷亂的根本原因。
他還以為自己需要花點時間才能找到這神奇的生物,沒想到命運居然直接將他送到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想到這個,他的心情奇妙地變好了一些,他轉過身,對上這說是有事想和自己談談的男人。
“你有什麼事嗎?”
“杜勒斯先生,貝西莫死了。”
一旦輪到自己,男人顧不上之前的種種情緒,話語仿佛連珠炮一樣地往外倒,“貝西莫死了,死在自己的家裏,您說……我們的事情會不會敗露了?”
他,還有貝西莫勾結吸血鬼,用小鎮居民的性命換取自身的利益。
“我會處理這件事。”伊格納茨就像到了一個好笑的笑話一樣,“說重點,佩格,我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如果你接下來還要說這種無聊的事情,那麼我就隻能先擰斷你的脖子了。”
“我……我上個月查出了癌症,”說到這個,佩格的臉上浮現出對死亡的恐懼,“我想要我的報酬……杜勒斯先生,您也不希望我這麼簡單就死掉吧,如果我死了,誰還會幫您……”意識到自己觸犯了吸血鬼不喜歡被人威脅的忌諱,佩格連忙閉上嘴,不再說一個字。
伊格納茨看他的眼神改變了。
“你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我呢,佩格?”他換了副虛假而熱切的調子,“告訴我,我一定會為你解決的。”
就像變戲法那般,他從虛空中取出個透明的柱狀容器,“看,我已經為你準備好了。”
器皿中盛著透明的琥珀色液體,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其中漂浮著的,拳頭的大小的器官——單從形狀來看,這是一顆的心髒,但是不同於人類心髒的鮮紅,它是黑色的,焦炭一般的黑色。
看到這個,佩格的目光頓時變得貪婪而熱切,“這……這是為我準備的嗎?”
伊格納茨的語氣甜得仿佛摻了蜜,“當然。”他搖了搖瓶子裏的液體,注意到對麵男人的目光已經完全無法從這上麵挪開了,“選個好日子,我會妥善地把它移植到你的胸膛……感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支持和付出,這是我們說好的報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