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傑弗裏·莫裏森才從那詭異的氣氛裏掙脫出來。
“好了,進去吧。”他的表情透著不自然的僵硬,急於說點什麼掩飾內心的震驚與惶恐,“我猜馬蒙已經醒了。”
他匆忙地推開門,正好對上一雙閃爍著複雜光芒的眼睛。
被綁在一張椅子上的馬蒙·克羅夫特看起來醒了有段時間,或許還聽到了一些他們先前的對話——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他聽到了多少,又聽到了發生在自己兒子身上的那些事嗎?
“抱歉,”傑弗裏蹲下身,稍稍替馬蒙·克羅夫特鬆了鬆繩子,“我不想這麼做,但這是必須的。”
馬蒙·克羅夫特把目光調轉到另一邊,“我現在非常混亂,不知道自己該相信誰。”他的酒醒得差不多了,整個人散發著一種可怕的暮氣,仿佛大半個身子都躺在了棺材裏,“我也不知道我怎麼了,那一瞬間我是真的想殺了你們所有人為我的孩子複仇……現在我仍舊想這麼做,隻是沒有那麼強烈。”
“你隻是被吸血鬼洗腦了。吸血鬼都是天生的騙子,操控人心的專家。”
“不是這樣,”馬蒙·克羅夫特微弱地辯駁,“我沒有**控。”
埃德加進來的同時順便關上了門,他冷淡的藍眼睛在馬蒙·克羅夫特身上逡巡,“控製你的是個剛被轉化沒多久的女吸血鬼,而且她在見到你的第一時間就吸過你的血。一般來說這麼年幼的吸血鬼很難控製自己的能力,所以必須通過吸血來在自己和獵物之間構架某種聯係。”即使他已經十分努力去克製,話語中仍不自覺地透著譏諷,“我是不是應該誇讚一下真不愧是伊格納茨·杜勒斯的血裔?我和她差不多大那會甚至連怎麼控製自己的手腳都做不到。”
話說到這個份上,馬蒙·克羅夫特臉上的神色已經不能用單一的震驚或是痛苦來形容了,“……是這樣,沒有錯。梅琳達她作為吸血鬼回來了,她回來了……你們想不到我有多麼高興,隻要她能夠回來,就算讓我死上一千回我都願意。她有沒有洗腦我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在聽到有人殺了我的孩子,還準備繼續傷害她的那一瞬間,所有的憤怒與憎恨都是出於我的本心。”
埃德加沒有說話,而傑弗裏·莫裏森低下頭,“對不起。”
“哪怕聽到你們說他已經變成了徹頭徹尾邪惡的吸血鬼,我還是……”渾濁的淚珠沿著馬蒙·克羅夫特蒼老的麵龐滑落,“我還是不能接受這個現實。他是我最珍貴的財寶……我永遠都無法忘記十六年前的冬夜,我第一次觸碰到他小小的手掌,那麼軟,那麼脆弱,當時我就在心裏發誓,我會保護好他。就算他被查出有嚴重的遺傳病,我也從沒想過放棄這個孩子。我為了他和命運還有死神抗爭,直到那個夜裏,我的整個世界都分崩離析。”
他深陷於絕望的深淵,直到埃德加再度開口說話,“她和你說了什麼?你的妻子,她是怎麼和你描述整件事的?”
馬蒙·克羅夫特深吸一口氣,“她說,那天夜裏,她和托德被某個路過的吸血鬼救了,因為他們傷得太重所以那個吸血鬼不得已將他們轉化為自己的同類……”說到後來,他的聲音漸漸小了,“她還說,卡爾和邪惡的吸血鬼,也就是你勾結,你殺了托德,而她好不容易才逃脫……”
理智逐漸回到他的軀體裏,都不用埃德加說話,他自己就對這充滿漏洞的說辭起了疑心。
為什麼那個時候他會對此深信不疑?
把他所有的驚疑不定看在眼裏,埃德加從口袋裏取出一樣東西,“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話,這段時間裏,一直照顧托德·克羅夫特的人其實是卡爾。”
是一支鋼筆,看起來已經很有些年頭了。
馬蒙·克羅夫特不可能不認識這是屬於誰的東西——這是三年前,他為了慶祝升職買給托德的禮物。
“你為什麼會有這個?”他猛地抬頭,對上吸血鬼無表情的麵孔,“你說托德和你們在一起?那梅琳達呢?你沒有看到梅琳達嗎?”
埃德加指著一旁的傑弗裏·莫裏森,“他可以作證,那天夜裏我也在醫院。”
傑弗裏點點頭,“是的,那時我的妻子失蹤了,卡爾狀況也不好,我隻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我不相信,我需要證據!”
“我受卡爾的請求在醫院裏尋找托德·克羅夫特,但至始至終我都沒有見過你的妻子……我在三樓倒數第二間病房裏找到了托德·克羅夫特,那時他已經被轉化成吸血鬼,源頭大概是被汙染的血液。”埃德加的講述十分有條理,就算是最挑剔的人也挑不出一點錯,“他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為注入了吸血鬼的血液,而這一變化是不可逆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