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被他吼得頓時清醒過來。
托德今天下午回來醫院治療,他現在離開了嗎?
如果他沒有離開的話,他要怎麼辦……?
月亮躲在陰雲背後,絮狀的雪花紛紛揚揚飄落,很快就在地上積了薄薄一層。
這場象征著凜冬的大雪會持續好幾天,直到將這座荒涼的小鎮徹底染上自己的顏色。在這個季節裏,它就是這裏的主宰,它能掩埋所有流過的鮮血,淹沒所有暗影裏的罪惡。
埃德加行走在陰影裏,他追蹤那家夥的蹤跡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那家夥非常的狡猾,總是在他找來以前就躲到了別的地方。
他沒有告訴卡爾的是,那天他之所以會出現在維拉德家外不光是因為牆後的吸血鬼,更因為他感受到了那家夥的氣息。
伊格納茨·杜勒斯,他曾經的摯友,如今的仇敵。
知道漢格爾·維拉德在人類社會身份的那一瞬間他就知曉了伊格納茨在打什麼主意:他肯定用了某種方法威脅這位醫生協助他感染人類。
出於對伊格納茨的了解,埃德加知道,他肯定不會錯過自己一手造成的悲劇,他一定會親臨現場。
深夜的醫院大廳裏仍舊燈火通明,埃德加在看清眼前場景的瞬間都快要說不出話來:離他上次追蹤到伊格納茨的氣息才過去了四天,這四天裏他都沒有找到好的時機狙擊那位漢格爾醫生,但正是這短短的四天裏,那個醫生的手腳居然這麼快,已經轉化了這麼多的無辜人類,把它們變成沒有理性,隻憑借本能追尋血肉的野獸。
吸血鬼初擁是一個複雜而痛苦的過程:一般來說吸血鬼會選擇對垂死之人進行初擁是因為越健康的人感受到的痛苦就將越多,而痛苦正是令新生吸血鬼發瘋一大關鍵因素。
無論用怎樣的言辭來美化這一過程,初擁的本質都是將人殺死後趁著靈魂尚未離開在屍體上施法。健康的活人接受了吸血鬼的血液,那痛苦的程度無異於將人的靈魂生生撕裂——埃德加見過無數次這樣的場景,見過那些可憐的人類痛苦地把自己抓撓得血淋淋的,發出勝似野獸的哀嚎。
到處都是瀕臨轉化的人類。他們有的穿著條紋住院服,有的是醫院護士,有的身上看不出明顯傷口,有的脖子上留著兩個清晰的血孔……唯一相同的點就是他們都痛苦地掐住自己的脖子,蜷縮成一小團在地上打滾,撕扯自己的頭發,抓撓自己的臉孔和皮膚,把自己變成一個血肉模糊的怪物。埃德加走上前去製住其中一個怪物,發現他的牙齦突出,犬齒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他閉上眼睛,伸手捏碎了這可憐人的心髒,然後甩幹淨手上的血汙站了起來。
再往裏邊的走廊上遊蕩著少數熬過了生死之門的家夥,他們看起來更像是那天夜裏在韋爾伯特莊園見過的怪物:虹膜充血,犬齒尖利,麵容扭曲,隻有身上考究的衣物能看出他們曾經優越的社會地位。如果換種情況,埃德加也許會放聲大笑:伊格納茨那愚蠢殘忍的試驗永遠都不會成功,永遠。他永遠都無法參透神明的代碼,無論他付出什麼作為代價都不可以。
吸血鬼就是被剝奪了在日光下行走權利的怪物。
可麵對眼前的種種慘狀,埃德加笑不出來。伊格納茨做得太過火了,以前他們還在一起的時候,他們從來都不會做得這樣過火。
等太陽升起來,那批家夥一定會前往這小鎮……到那一刻,他用性命保守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
如果要阻止這一切,他必須找到那個人類醫生和伊格納茨。
這裏已經不再是為人類治愈痛苦的醫院了,這裏變成了活生生的地獄,地獄大門洞開,邪惡的生物傾巢而出,將所見到的一切新鮮血肉都撕碎。
埃德加的眼神停留在某個地方。
已化為煉獄的花園裏,有個中年男人正拖著虛弱的黑發少年,他們焦急地尋找著什麼,那少年的情況似乎很不好,走幾步都要停下來休息,好幾次險些被地上打滾哀嚎的怪物給拉住。
是卡爾。
卡爾·莫裏森居然出現在了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