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之門(2)(2 / 2)

“……”他張了張嘴,說出的卻不是人類的語言,他定下神,重新說,“媽媽,我很好,我已經沒事了。”

他搖搖頭,“不,埃德加從來都沒傷害過我。”

同一時間,布洛迪卡鎮醫院病房裏,托德·克羅夫特躺在病床上。

電視裏播放著一檔老掉牙的節目,他已經看過了好多遍,實在沒有興趣再看,就叫來護士關掉了它。

陪他來的是他的母親。此刻她已經靠著床邊的椅子睡著了,而他用一隻手勉強翻閱著麵前的雞皮疙瘩漫畫書——這是他最好的朋友卡爾送給他的禮物,他翻來覆去看了好多遍還是非常喜歡——用來打發這枯燥的幾個鍾頭。想到自己今天沒有去學校,他衷心盼望卡爾能跑快點,別讓羅納德和魯尼那兩個混蛋給逮到,剩下的事情等他會學校再處理。

殷紅的液體一點點流進他的血管裏,他莫名地有些累,把漫畫書扔到一旁,自己靠著枕頭,漸漸合上了眼睛。

他在很小的時候就被確診為輕度地中海貧血。這是種非常麻煩的遺傳病,通常來說許多患者都活不到成年,幸虧他的程度不深,否則他想象不到他的父母該有多麼絕望。他的母親因為身體原因已經很難再懷孕,而他的父親曾向外祖父發過誓,永遠不會讓她傷心,這麼多年來,他們想盡一切法子來延續他的生命。除了吃藥,他定期就要到醫院來輸血,否則他就會死於貧血,可輸血帶來的後遺症毀了他身體裏的許多東西。

他還記得自己小時候是個聰明的男孩,現在超過兩位數的加減乘除都會令他感到煩躁。至少他還活著,光這一點他就應該感謝上帝了。

半夢半醒間,他意識到有人推開門卻沒有進來。

護士剛剛進來過,所以絕對不可能是護士。托德想到自己小的時候,父母就曾這樣夜夜站在自己的房門外,悄悄地注視自己,生怕自己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就回歸了上帝的懷抱。

他快速地睜開眼睛瞥了一眼,發現是認識的人,頓時鬆了口氣。

“維拉德先生?”他小聲地喊著,“您來這裏有什麼事嗎?”

漢格爾·維拉德,黛西·維拉德的父親,他想他有必要和這位頗受人愛戴的醫生搞好關係。幸福的笑容不由自主地浮現在他的臉上。

黛西,他的黛西,她是那麼的美麗,那麼的可愛……他定了定神,“維拉德先生,您來這裏有什麼事嗎?”

漢格爾·維拉德被他喊得倒退一步,臉色難看得像是見了鬼,“托德·克羅夫特?你怎麼會在這裏?”

對此托德感到十分奇怪,就算他和黛西的關係曝光了,維拉德先生也不該是這幅反應,“是我,我有家族遺傳性貧血,您不知道嗎?”

“是啊,我知道的……我早就該知道的……”漢格爾·維拉德把目光落在針管裏流淌的鮮血上,語氣陰沉沉地說,“看在我女兒認識你的份上我最後警告你一句,你來得可真不湊巧,小心把命都丟在這裏。”

就在托德要繼續說些什麼,一道尖利的女聲插入了他們中間,“維拉德先生,我和我的丈夫一直尊敬您是位真正的紳士,但聽聽您都說了些什麼,向我的兒子道歉,現在!”

托德凝視著自己滿臉神經質的母親,“好了,媽媽,沒關係的,可能我說了點什麼惹維拉德先生不開心了……”

“抱歉,請原諒我的失禮。”漢格爾·維拉德朝她點了點頭,“最近我家裏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這導致我心煩意亂地厲害。我不是故意要說這些話的。”

說完他轉身離去,留克羅夫特母子在病房裏。

“親愛的,”克羅夫特夫人伸出手撫摸他蒼白的麵頰,喃喃自語,“我做了個很可怕的噩夢,我夢到我要失去你了。”

“不會的媽媽,”托德用自己沒有輸液的那隻手握住她的,“不會有那樣一天的,我會一直留在你和爸爸的身邊。”

暗紅色的血液一點點流進他的血管,為他帶來新的生命力——他們誰都沒有看到,血液中摻雜著一條惡意的黑線,蛇一般鑽進了他的身體。

她將他的手湊到唇邊親吻,“希望上帝保佑你,願上帝保佑你,我親愛的孩子。”

托德越來越困,然後慢慢閉上了眼睛。夢裏,沒有無法治愈的疾病,沒有孱弱的身體,有的隻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力量。

這是托德·克羅夫特身為人類最後一個夢,美好的夢,他都不願意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