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夢中驚醒,冷了一身汗。
她回來了這裏,雖不是被人強綁著來,不過也相差無幾了,這個,比被綁著來還難受幾分。
聶府。
娘親聶魈梨,在江湖有些小名氣,在那些江湖長輩眼中卻是個俏皮丫頭,女兒之中,最像娘親年輕時候的,便是小七,在爹爹麵前,自然事事也就娘親做主,想想爹爹一代大將,還得對自己主妻彎腰拱眉,陵城是爹爹從小活大的家鄉,在北邊營境幾戰成名之後,承蒙聖恩可在家鄉開封建府。
爹爹娘親相識邊境,娘親幾番救過爹爹性命,最終在眾將士眼下,行過嫁娶之禮,戰事一平,帶妻衣錦還鄉,爹爹久居皇城,皇城之中的‘獨孤將軍府’尤其氣派,在陵城建府時,娘親便要求用她之姓建府,漲漲她的名氣,於是,便有了陵城聶府。
聶府此刻是查封的府邸,官府竟並未充公,讓它一直留著,比起‘獨孤將軍府’的日夜有人打掃,這兒略顯荒廢,雜草頗多。
她回來一月多,在宗堂跪了一月。
她卻還是覺得無論如何也贖不了自己的罪孽,爹爹獨孤盂,娘親聶魈梨,二哥獨孤安,四哥獨孤言,大姐獨孤凰,二姐獨孤嵐,代玉,獨孤府與聶府上下婢仆,爹爹極為信任被牽連的幾個親信,怎麼可能是三十一口這個數字所能定義的,或許還太多太多。
有些東西,如何也注定還不回來。
“小七,”他從門口走進,在她身邊伏下,雙手微微扣著她雙臂,“有些事,越執著,是越得不到結果。”
“我知道。”
可她除了這樣做,卻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做些什麼,三哥不讓她去皇城,大哥又時時刻刻監管著自己,她哪兒都去不了,即便最初她想逃離去一趟皇城,還是被大哥帶了回來。
她知道大家都是為她好,從小不讓她沾染的事情,便一定不會讓她碰,此去皇城必定是凶險的,不然三哥也不會讓大哥看著她,以此來牽住大哥,照大哥的脾氣,若不是為看住自己怕出事,隻怕頭一個衝去了皇城,大哥做事,可從來不會顧忌考慮什麼。
夜幕下,她坐在台階上,左手指腹輕輕擦過放置一側的冥劍,劍鞘暗紋被她這一月來甚是磨得圓滑。
冥劍,冥劍。
是唯一可以拿來思念他的東西了麼?
她還記得十年前他說過的話,遲早,這劍會成為他的佩劍,劍至今猶在,人卻不見了。
獨孤令大步走過來,吊了一個梨子在她眼前,她接過來捧在手心,微微磨了磨梨皮,“大哥,可有三哥消息?”
“你就放心你三哥吧,他能攬下這個擔子,就一定有他的把握,可別看他以前隻知道飄來飄去妙人妙曲,整一個富家溫柔公子,若認真起來,比得過當年二弟的足謀睿智。”他拍拍她肩膀以示放心。
她不可置否一笑,大哥瀟灑來去,二哥聰穎慧心,三哥溫厚謙佳,四哥嚴厲嚴肅,幾位哥哥之中,她最怕的就是四哥,背地裏常叫他小哥哥,他知道後一言不發,似乎覺得深深傷了自尊心,哥哥就哥哥,還帶個小字!
她可以頂撞爹爹,就怕惹了四哥,有些奇怪,兄弟之間明明該以長為尊,可到了他們這兒,反而最怕四哥,對他話唯命是從。
“不知道三哥那邊的消息,總有些不安心罷了。”她看向他,“大哥,小七又讓你操心了。”
“哪有,我要不管管你,我還真覺得我這日子找不著北,沒法過。”他一番長笑,“小七,過去便過去了,再過二十多天,是新年,你就安心陪大哥過個年,年後,事情總會開始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