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福克斯走進來,雪利立馬將握著照片的手收進被窩裏。
“我看到了。”福克斯平靜地說著,他坐在奇雷奇的床上,看著仍然臥床的雪利,她的氣色比起在環形城堡底部要好了不少。
“唔……”雪利輕哼著,她將目光放到福克斯身上。
“身體還好嗎?”
“還好。”雪利的回答一如既往。
“你害怕嗎?”福克斯問。
“害怕什麼?”雪利小聲地回答著,現在的體力暫且還不能支撐她坐起來,就連讓她以正常的音量回答也不能。
“就是那些奇怪的蟲子。”
“還好啊。”
“你害怕死亡嗎?”福克斯又問了一句。
“你呢?”雪利竟一反常態地反問了福克斯。
“還是挺害怕的。”福克斯腦海中閃過在蟲坑中目睹的惡心場麵,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雪利並沒有再說什麼,她的嘴角微微上揚,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笑了幾聲。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雪利側過身去,背對著福克斯,福克斯則一直靜靜地坐在原地,望著雪利的後背。
他猜測著背對自己的雪利此時此刻究竟是什麼樣的神情,接著竟然聽見了幾聲清脆爽朗的笑聲,雪利的身體也跟著抖了抖。
“你怎麼了?”福克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問了她一句。
“啊,沒什麼啊。”雪利轉過身來,極力忍住笑容,像是往日那樣用手側擋住自己咧開的嘴巴。
“實際上,雪利,如果說真的要直麵死亡的話,其實並沒有什麼可怕的,但是有個謎題,我解了三年,卻還是沒能解出來,你能幫幫忙嗎?”
“你是國王啊,你的智商呢?”雪利像是開玩笑般說著,她的笑聲如同一枚石頭墮入福克斯心中的海洋,泛起陣陣漣漪。
“我想知道,雪利,當初,戰爭結束之後,你為什麼拒絕了我的愛呢?”原本一直保持著平靜的福克斯竟忽然間變得緊張起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雙腿在輕輕顫抖,後背也開始冒汗,甚至難以將目光停駐在雪利身上。
雪利歎了口氣,她嚐試著動用全身所有的力量,總算是讓自己成功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將自己的頭埋在了雙膝之間,沉默了一陣子,然後慢慢地抬起頭,轉過身去,凝望著福克斯。
“你知道的啊,我,雪利呢,在庫先特文裏麵,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孩,我會彈琴會畫畫是沒錯,但是那也無法改變我的身份,而呆在兩個家族之間,我更是能夠體會到這一點,我終歸隻是一個平凡人。”雪利的聲音依舊很小,但是福克斯能夠感受到其中已經充滿了力量。
“但是你,福克斯?弗蘭克,出身於名門望族,還是一國之君,如果我在山腳下的話,那麼你就在山的頂端,如果你能享受到灑在海麵上的陽光,那麼我便隻能呆在漆黑的深海裏,憑借著自己的感官艱難地覓食,我們之間的距離啊,可遠遠不止聖水城到西力城的六千多公裏,可以說,我們簡直是位於兩個不同世界上的人呢。雖然在和你相處的日子裏,你總是對我很好,對我的家人也很好,但是假如我們相愛的話,要去戰勝跨越兩個世界的距離,可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雪利平靜地向福克斯解釋著自己的處境,之前那誇張的笑容逐漸收斂了起來,變得看起來有些許憂傷。
“所以啊,之前一直對你那麼冷淡,對不起。”雪利的聲音變得有些顫抖,她臉上仍然帶著淺淺的微笑,眼角卻擠出了那麼一小滴難以察覺的淚珠。
福克斯的內心已經被雪利的話弄得翻江倒海,他無法想象雪利當年短短的告別中經蘊含了如此深長的意味。他恨不得站起來,將那些仍然殘餘在這個世界上的階級觀念全部撕個粉碎,再將它們丟進鍋爐裏燃燒殆盡。
但是他隻是低下頭,皺著眉頭,雙手緊緊地抓住床單,身體幾乎要失去控製倒下去。一陣刺痛與麻痹交織的感覺從心髒開始蔓延到全身,讓福克斯?弗蘭克幾乎透不過氣來。
雪利用一種百感交集的眼神望著福克斯,她的眼角已經開始輕輕地抖動,仿佛下一秒就要因為對自己的話感到愧疚而哭泣。
福克斯“噗嗤”地笑了一聲,抬起頭將所有的目光都傾注在雪利清秀的臉龐上。
“雪利,我知道我的智商確實不怎麼樣,經常犯蠢,但是我還是想考你一個非常簡單的問題。”福克斯忽然用一種十分自信的語氣說著。
“啊咧?”雪利被福克斯這莫名其妙的樣子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每天早上,當你在西力城的街道上麵向東方的時候,總是能夠看到一次漂亮的日出,而我呢,呆在皇宮中,朝向東方,也能看見同樣漂亮的景色 ,你能給我解釋一下這是為什麼嗎?”
“很簡單啊,太陽升起,光亮通過星球上的外折射層照在了整個萬神星上的東半球,所以,在同一時間裏,我們能夠看到同樣的景色啊。”盡管對福克斯的問題有些懷疑,但是雪利仍然將地理課本上的知識簡單地複述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