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依,你這算是死裏逃生嗎?”
“必須是了……還有一次就是在海邊挖牡蠣的時候,我看到我堂姐她們在海浪裏翻騰,好像很好玩那樣子,所以我也去與海浪搏擊了,結果就這樣被海浪拖了下去,我還喝了好幾口鹹鹹的海水呢……”
“澤依……你真是多災多難啊……”
“隻是比較貪玩罷了……”我不好意思地說道。
“你還好意思說……”
“後來也是我堂姐她們一群水性好的人把我給救起來了……小的時候我是挺多災多難的……”
“還有故事啊?可是,我想睡了……”可妍有些埋怨道。
“最後一件,這是最後一件事,你聽我說完吧……”我搖晃著快睡著的她說道。
“嗯嗯……你說吧,我在聽著呢……”可妍打著哈欠辛苦地說道。
“那年我才兩三歲,剛剛學會走路……”
“嗯……”從聲音來看,可妍是差不多踏入夢鄉了,不過我還是繼續說道:“有一天清晨,我跟在忙碌的林媽媽後麵一步一步蹣跚地走著……意外就在林媽媽一個不注意的瞬間發生了,我從家門前那條粗粗的、已經殘破的水泥斜坡上滾了下來……一塊尖尖的的石頭深深地插進了我的額頭,鮮血汩汩地流著;一時之間,林媽媽也嚇壞了,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急衝衝地把我抱進房間裏;隻是一下下的時間,床上的被褥就被我額頭流出來的血浸染成看上去讓人感到可怕和死亡的鮮紅色;就在林媽媽一個勁地在找床頭櫃上擺放著的破痛油、紅花油時,我的哭聲停止了,林媽媽轉過頭來望著在床上躺著一動不動的我,頓時絕望了,她撲向床頭,眼淚就這樣止不住了……門外,大伯和二伯探頭張望毫不在意地說道:‘阿蘭,孩子死了嗎?’我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想的,在那個重男輕女的觀念還是很濃的村子裏,一個女孩子的生命在他們的眼裏竟是這樣不值一提……”
可妍“嘟囔”地說起了囈語。
我繼續說道:“或許那時的我已經曉通人事了,不願這樣給他們看扁,我‘哇’的一大聲哭起來,驚醒了絕望中的媽媽,就這樣,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了,我又活過來了……隻是後來我的額頭上留下了一個若隱若現的傷疤,每次我微笑時它總能準時的遺露出來。”
……
“小的時候,除了爸爸、媽媽和奶奶,本家的長輩都不喜歡我,還說我如果是男孩子的話,肯定會到處流離浪蕩,到處招惹是非,無論怎麼樣,反正我最後的收場就是被送進派出所,或者被送進戒毒所……但是他們卻從來沒有想過我為何會有如此的暴戾,在大人的世界裏,他們永遠都是對的,小孩永遠都是錯的;無論他們做什麼,他們都是為了小孩子好……無論他們所采取的方式是否正確,是否顧及了孩子那脆弱、易碎、敏感的心靈,甚至踐踏和蹂躪孩子的尊嚴,孩子都必須遵循無悖,因為他們都是為了我們好啊……他們也不想想我的暴戾是為了反抗他們無理由的責罵和嘲諷,他們從來不想想是他們親手成就了我的叛逆……沒有他們的輕視和看不起,根本就不會有那個不乖巧的林澤依……”
“可妍,你在聽嗎?”我細聲問道。
回應我的是可妍的一個轉身反側。
“還好!小的時候,隻有一個年紀很大的外姓伯父對我……在所有人都認為我無藥可救的時候,就隻有他一個人對我好,他經常來我家串門時,會帶一些桔子、糖果給我吃,然後叫我幫他打火點煙,我開心地轉著打火機,打出了長長的火焰,然後他就拍手稱讚說我好厲害好能幹,估計那時的我已經把他當做爺爺了……那是我那時能找到的唯一的開心和歡樂……可是家裏麵的那些長輩根本就知道我想要的就是那麼簡單的稱讚,其實隻要一個小小的舉動就可以溶解我的暴戾,他們不懂,還是他們不屑於這麼做,因為我是那個毫無身份地位的女孩,因為我不是那個可以傳宗接代的男孩。”
“我還記得我五六歲那年,那時家裏剛剛收完稻穀;在炎熱的驕陽下,穀子在水泥坪上攤開曬著的時候,小小個子的我,也跟爸爸媽媽在水泥坪上忙碌起來幫穀子轉壟什麼的,好玩也是小孩的天性,我就搬起一塊石頭而已,那隻是一塊不怎麼重的石頭,結果在一聲嗬責‘放下’後,我一驚,手一鬆,就這樣那塊石頭狠狠地直接砸在我右腳的腳趾上,當時我疼得在地上打滾,可是在樹蔭下乘涼的長輩們沒有一個過來關心在炙熱的地板上痛苦呻吟的我,後來我爸媽忙完了過來看我,才發現我的右腳的腳趾頭被砸碎了,後來我的右腳指頭就這樣一直碎著……”
可妍,再轉了一個身……
“我的童年充滿了灰色調,並不快樂,也從未快樂……”
蘇穎的笑臉浮現在我的腦海中,真的,隻要有她在,我永遠不會感覺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