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映照著大地的每一寸土地,耀眼的紅光好似將染上塵埃的世間置於一片火海之中。
高聳的山崖上青鬆綠樹挺直而立,短枝小草肆意被山風吹擺。從崖頂往下看去,陡峭的崖壁下一片波光閃耀,銀磷的光亮亦是被這夕陽的殘輝照的通紅,宛如那是一條染滿血色的湖水,紅得讓人心驚、刺目!
在這夕陽暮色之下,崖口的邊緣站了一位飄逸白衣,男子目光懶懶的俯視眼前的一切,泛白的薄唇卻掠起了一抹看盡天下人心的灑脫笑意!
一肩墨發隨意垂與胸前,雪白雲錦修飾著他欣長的身形,氣質出塵。可正是這樣一位完美的男子,他那如鑽的瞳眸內卻有著絕望、有著由淺到深的悔意!
偉岸寬厚的雙肩在微微顫抖,斷斷續續的咳嗽聲還是不受控製的從那薄唇溢了出來。他佇立良久後收回了眺望前處風景的視線,撇首看向自己身旁一直沉默不語的女娃。
她,越來越像那離開的女人,令他舍不得將她獨留俗世之中…….
“前幾日教你的曲子學會了嗎?”他柔聲啟口,宛如深淵的眼中有著對她的無邊寵溺及隱藏深處的不舍。
“會了!”女娃抬首看著自己俊逸非凡的爹爹,清眸熠熠,嘴角梨渦淺淺回道。
“吹給爹聽聽!”男子淺笑啟口,懶散的視線微撇一邊,繼而伸出修長的手指采摘了一片鮮嫩綠葉給女娃,而後瀟灑的彎膝坐在地上等待女兒最後為他吹奏一次‘紅塵絕’。
女娃接過樹葉,一雙翦影瞳眸內有著和那男子一樣的黝黑光亮。她眉眼彎彎,纖細的身影筆挺站著,斜陽的餘暉將她瘦小的身體染得通紅,刺眼的光亮緊緊包圍著她,在她身邊暈染而開。
清悠悠的曲聲隨著風的伴奏、樹葉的合唱,這一首‘紅塵絕’被她演繹的別有一番味道。
男子滿意笑著,口中的血順著他好看的下巴緩緩流下滴落在了他衣襟上,一直強忍著的痛眼下已是快要到極限了。
女娃靜靜看著自己的爹爹嘴角流出的鮮紅,精致過分的五官沒有一絲波瀾,她沒有停下吹奏,更是沒有上前去問他:是不是很痛,是不是不舒服……眼下的她隻是聽話的將這首曲子吹完!
曲終,音卻未停,悠揚婉轉的曲調在山間徘徊響徹,在林中穿梭回蕩,好似它們亦是在幫她將那首唯美淒涼的曲子重複上演,讓那男子能多聽上幾遍……
女娃輕握著手中的綠葉走到男子的身邊,杏眸中的神色依舊平淡如水。
“有進步嗎?”她低聲問著,粉嫩的小手已是伸向男子的俊顏為他擦拭嘴角的嫣紅。
“有,有進步!”男子不吝嗇的誇獎她,大掌包裹著她的柔軟小手,萬分疼惜的將她攬進了自己的懷裏。
女娃靜靜回抱著他,螓首靠在他心口柔聲說道,“爹爹別走哦,別丟下我一個人!”
男子聞言心中大痛,一直掛著淺笑的雙唇再也無法揚起。若是可以他想帶她一起離開這個世間,可是他不能……
他低頭看著埋首在自己胸前的女兒,瞳眸中的光亮漸漸在淡去。他輕撫女兒的背,光潔的下顎抵著她柔軟的發頂,那一陣陣與生俱來的淡香讓他緊擰的心漸漸得到了舒緩。
“你要記住,千萬別沾染上情愛,這是一種毒藥……一旦愛上了……是無藥可醫的…...”男子的嗓音越來越低,輕撫女娃後背的手也緩緩滑下,他的生命快要走到盡頭了!
女娃發覺他的異樣,抬首看他時眼裏已是濕潤了,她知道就連爹爹也要離開自己了。
“爹爹,你還沒教完我風雲決呢!”女娃試圖喚醒他,白皙的小手輕撫著男子冷魅無儔的俊容,眼中的漣漪一層一層卻沒有流下。
“是啊,爹爹還…….還…….沒教會你,是……爹爹不好!”男子微睜眼瞼,可他的視線卻看不清自己女兒的麵容了。
“爹爹,別丟下我…….”女娃哽咽輕語道。她睜著大大的眼仔細看著他,不想錯過他臉上的每一個表情。她深愛的爹爹,她一直引以為傲的爹爹,她不願他離開自己,不願意……
“我不走……哪也不去!”男子無力說著,可摟在女娃腰際的手還是無力垂了下來。他帶著對她的不舍和對自己妻子的悔意閉上了漆黑的瞳眸,結束了他悔恨哀怨的一生。
“爹爹……”不舍的叫喚在山間徘徊,在這高聳的崖頂悲唱,可任憑她怎樣呼喚,她最愛的爹爹再也不會回應她了!
呼呼的風聲驟然變得刺耳起來,那肆虐的咆哮聲不斷在他們之間怒吼著,好似在這一刻,世間萬物也因男子的逝去而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