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輪國師在蒙古的地位是何等的尊貴,幾曾被人如此輕慢,不禁惱了。他心念方起,手中的金輪先動,那顆嵌在縫隙中的糖蓮子發出聲輕微的脆響,隨即變得粉碎,落於地上。
望著糖蓮子的碎屑,金輪國師的情緒瞬間恢複了平靜。既能卡住金輪又能保持糖蓮子外觀無損,這份功力他沒有,與其自取其辱不如乖乖地認輸走人。
瀕行前,金輪國師依次遙向主桌和郭靖各施了一禮,說道:“郭大俠,黃幫主,今日我師徒三個有幸領教了中原的武功。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他日必有原數奉還之時。”
郭靖正要躬身答禮,黃杉搶先一步上前,笑道:“哦,那奉還可要趁早。否則過了百八十年之後,我就老了。”
他從小在父母身邊長大,憑黃藥師的名頭和身手基本上無人敢靠前,自然對武林中落敗方常用的這種找回場子的句式並不熟悉,加之少年心性受不得激,故而直接反嗆回去。
此話諷刺之意太明顯,群雄聽著甚是解氣,俱是大笑。
黃蓉含笑斥了句。“杉弟,別胡鬧!”
金輪法王原想向黃杉討要解藥,聽了這話哪能再留,袍袖一揮轉身向外,頭也不回地大步出廳。
達爾巴很想立刻跟上,又不放心師弟,指著霍都,對黃杉用生硬的漢話問道:“解......藥,給我。”
柳其華揚聲說道:“無需解藥。你放心,他暫時死不了。回去每天用熱水泡半個時辰,十日後,藥力便可完全解除。”
達爾巴不熟悉漢話,聽得似懂非懂,郭靖好心用蒙語轉述了一次,他方稱謝而去。
蒙古人招搖而來,卻铩羽而歸,陸家莊前後歡聲雷動。於是主人家重開筵席,再整杯盤,大有與群雄一醉方休之意。
黃杉、楊過、程英表現亮眼,無論走到哪裏都收獲不少誇獎。
郭靖對楊過素來寄予厚望,心中甚感快慰。他拉過楊過想稱讚幾句卻止於口拙,最終隻能說道:“過兒,你是個好孩子,我很高興。”
楊過受郭靖的情緒影響,心情也有些激動。“郭伯伯,您放心,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以後......”話到此處,他想到在樹上時偷聽到的話,下意識地朝郭芙望去。
郭芙似有感應,轉眸回他嫣然一笑,脆生生說道:“楊哥哥,你和程英姊姊剛才好厲害,打敗了蒙古和尚。”
這一笑,恰似一朵玫瑰花兒沐風而放,明豔無儔,嫵媚多姿,美麗得讓人無法移目。
楊過不由得俊臉發燙,心跳得不能自己,頓時癡立當場。
郭芙年紀小,情竇未開,對男女之間的種種,並不知事。她見楊過張著嘴,傻楞楞地站在那裏卻不理自己,大感委屈。當下撅著嘴,哼了聲,別過頭撲到黃蓉懷裏,尋求安慰。
女兒孩子氣的舉動,讓黃蓉啼笑皆非。她摸摸郭芙的頭發,笑道:“好了,芙兒,你都多大了,還往娘懷裏鑽,也不怕人笑話你。”
楊過視線隨郭芙而動,見她在黃蓉懷裏撒嬌的可愛樣子,更是滿心火熱。他恨不得讓郭靖、黃蓉立時兌現在樹下說的話,當眾把郭芙許配給自己。他鼓足勇氣,挪到黃蓉麵前。
不待楊過開口,有人搶先說道:“楊兄,咱們有話在前,贏了這場比試,小妹有事要對你講,現在可否有空?”
楊過抬眼望去,卻是程英笑得溫溫柔柔,俏立在麵前。他有心拒絕,但那件事是他最想知道的,一時間沒了主意。
郭芙沒聽到楊過的回答,耐不住性子,從黃蓉懷裏扭頭問道:“楊哥哥,你既然答應了人家,幹麼不去呀?”
楊過先是啞然,後又氣哼哼地瞪了郭芙一眼,暗道:芙妹到底是孩子心性,不知鬼蜮人心,看不出這程英懷此舉另有別意。罷了,總歸要走這一遭,且去聽聽也好。
程英含笑不語,心中自有成算。果不其然,楊過終是點了頭,隨她走了。
郭芙歪著頭,看著楊過和程英的背影有些沉默。半晌,她忽地歎了口氣。不待黃蓉發問,自己就愣住了。她生而順遂,從不識愁滋味,為何要無端歎氣呢?真是好生奇怪!
黃蓉是過來人,對少年男女的心事,自然看破不會說破,拉著郭芙與各路英雄共同商討抗蒙之事。很快,郭芙便忘了歎氣這碼子事。
與熱鬧氣氛格格不入的僅剩主桌這裏。黃藥師神情冷肅,不怒自威,群雄望之觳觫,無人敢上前嘻笑,邀酒共歡。隻是有些舊相識,仍要相互客套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