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聘任愛因斯坦為物理學副教授,教授力學、熱力學,還負責組織學術會議。學校也留下了亞德勒教授,請他開設了認識論和電場論的課程。
康萊納教授也和他們在一起教實驗物理。他內心為一年前去伯爾尼大學考察愛因斯坦教學水平而說的一番話而後悔。可是愛因斯坦早就忘記了,對他像是對老朋友一樣真誠,這反倒使康萊納教授歉意更深。
愛因斯坦的生活安排其實跟在伯爾尼沒什麼兩樣。除了研究課題以外,上課就是一種放鬆。
每次他看著懷表的鍾點走進教室,一麵脫下帽子和外套掛上衣架,一麵就和學生隨意說話:“同學們,上次講的量子的測定問題,你們有什麼想說的嗎?”
他不要求老師進教室的那一套禮節性的程序,所以在學生七嘴八舌提問時,他很快抓住一個要點,講解起來,課也就不知不覺講開了。他從來不帶講義教材,是學校裏唯一這樣做的教師。本來名望就高,又那麼平易近人,愛因斯坦副教授很快成了學生們的偶像。
學校常常開校務會,愛因斯坦不愛聽那些沒完沒了的無謂發言,就合上眼睛在自己的想象中馳騁。有一次,他仿佛聽到有人提到他的名字,但是他正陷入一個關鍵論據的辨析之中。
“諸位,我聽到學生對愛因斯坦副教授的反映,提請愛因斯坦先生注意。”一位老教授說,“愛因斯坦先生上課從不帶講義教材。校長先生,就是博聞強記的天才,也不可能毫無依據地左右一整節課呀。”
又有位學監老師附和道:“我還聽到學生編的順口溜說,‘聰明的人才是數學行家,阿爾伯特·愛因斯坦指出物理學的方向,雖然他很少散步、呼吸新鮮空氣,可是上帝不讓他剪掉長頭發。’諸位,這不是一種好現象,提請校長先生注意。”。
亞德勒教授馬上表示異議說:“一位教授能上課不用看筆記,下課學生們把他編成順口溜。尊敬的校長先生,本人覺得這才是我們每個人要努力爭取達到的至高境界啊。”
“我很了解愛因斯坦先生。”格羅斯曼教授直接對那位老教授說,“行為要和效果統一起來。愛因斯坦先生的任教水準,請您到學生當中、教務處去調查後,再下結論。”
“愛因斯坦先生有著高尚的人品。”康萊納教授有點激動,站起來說,“他是一位能把貴族般的智慧和氣魄,完美地和平民化的人格統一起來的人。這一點,我們在座的每一位,都是不容易做到的。”
此時的愛因斯坦仍然合著眼睛,在思考物質的臨界問題,他根本不知道他們在爭吵些什麼。
繞過蘇黎世城南的拜登湖,再偏東一點,就是慕尼黑,就是少年愛因斯坦生活過的地方。這讓愛因斯坦常常想起路易波爾德高級中學和那住古典文學老師劉易斯先生。
第一個假期,愛因斯坦就搭上郵政驛車去了慕尼黑。他覺得這個城市還是那麼陰暗、消沉,讓人窒息。
沿著熟悉的街道,他很快就找到了劉易斯先生那兩層小樓。衰老得背也佝僂了的老師,正用修枝剪伺弄著樓前的冬青木。愛因斯坦快步走上去,快活地叫道:“您好,劉易斯先生!”
隔著院子的木柵欄,劉易斯先生直起身來,疑惑地看了愛因斯坦一眼說:“請問,您找誰?”
“劉易斯先生,您不認得我啦?”愛因斯坦高聲說,“我是阿爾伯特·愛因斯坦呀,您的學生。不記得啦?”
劉易斯先生倚在院門口,上下打量著來客說:“阿爾伯特·愛因斯坦?不記得了。”
“您讓我在課堂上扮演浮士德,而您自己扮演靡非斯特,演出歌德的詩劇,您還記得嗎?”
“有這樣的事?我不記得了。”劉易斯先生的眼睛死死盯著愛因斯坦綻了線的皮鞋和那雙不穿襪子的光腳。
“當年,您教我們要和過去的天才們對話。”愛因斯坦急了,“這您應該不會忘記的……”
“先生,您還有什麼要幫忙的嗎?”劉易斯先生打斷了他的話,從褲兜裏掏出五法郎紙幣,擱在柵欄上,轉身向屋裏走去。
夏天到來的時候愛因斯坦的第二個兒子愛德華出世了。在小愛德華剛學會笑的時候。愛因斯坦發表了論文《關於臨界乳光的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