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朱爾金就出發了。在他離開的前夜,天已經很晚的時候,他想去看看馬丁;他去了,在沙丘間撞見了老漁人,老人對他的離去感到很生氣,他開著朱爾金的玩笑,並斷言一定有什麼魔力在纏著他,說“所有的女孩子都愛他”。朱爾金對他的話並不在意,隻是向他道了別,就朝著馬丁住的地方走去,他聽到屋內有人在大聲談話,顯然並不是馬丁一個人在裏麵,這讓朱爾金的想法動搖了。因為他不想見到愛爾絲;再三考慮後,他覺得最好不要聽馬丁再次向他表示感謝,於是轉身走了。
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他就紮緊背包,手中提著一個木製的食品箱,穿過沙丘朝海濱小路走去。這條路比那條多沙的路更好走,也更近一些;因為他決定先去一趟波爾堡附近的福吉爾重,就是養黃鱔的人住的地方,他曾經答應過要去拜訪他。
他的麵前出現了平靜的、湛藍的海水,還有貽貝和卵石,他小時經常玩的東西在腳下嘎嘎吱吱響著。他就這樣向前走著,突然他鼻子流血了;這雖然是一樁小事,但小事情往往意義重大。有幾大滴血落在了他的一隻袖子上,他將它們拭去並止住了流血,他感到了血流出來之後,腦子就清醒多了。沙子裏到處開著菊花,他折了一支插在帽子上;他決定要快活起來,因為他要到外麵的廣闊天地去——正像小黃鱔說的那樣“離開家門到河岸那邊去”。
“小心壞人,他們會把你們抓住,剝了你們的皮,切成兩半,再放在煎鍋裏!”他在心裏重複著這些話,然後笑了。他覺得應該在這個世界上找到自己的道路——勇氣是一件強有力的武器!
當他來到尼鬆灣的狹窄的入口處時。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他回頭看了看,發現遠處有幾個人騎著馬向他疾馳而來,後麵還跟著一些人,但這不關他的事。
渡船在海灣的另一邊。朱爾金將擺渡人叫了過來,他跳了上去;可是船還沒走一半,剛才在他身後急匆匆騎馬的人朝著擺渡人大喊,以法律的名義命令他返回來。朱爾金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他認為最好還是回去,於是他親自拿起槳把船劃了回來。船一靠岸,這些人就立即躍上來,他還沒回過神,手腳就被繩子捆了起來。
“你要為你的罪行償命。”他們說,“幸好,我們抓住了你。”
他犯了謀殺罪,這就是罪名!有人發現馬丁死了,刀子插在喉嚨上。頭天晚上很晚的時候,一個漁人見到朱爾金向馬丁的屋子走去;他們知道,朱爾金朝著馬丁舉起過刀,而且已不止一次了;那麼殺人犯一定是他,必須把他關押起來。監牢所在的城鎮很遠,到那兒去還是逆風;但是到達尼鬆灣卻要不了半個小時,再從那兒到努勒沃斯堡隻需要十五分鍾。那是一個有著圍牆和壕溝的高大的建築物。抓朱爾金的人當中有一個是漁人,他是這座城堡看守人的弟弟,他說,他們可以暫時把朱爾金關在沃茲堡的地窖裏。吉普賽人朗·瑪格麗特曾經被關押在那兒,一直到她被處死為止。
根本沒人聽朱爾金的辯解;他襯衫袖子上的幾滴血對他非常不利。朱爾金很清楚自己是無辜的,但是很快洗脫罪名已經不可能了,他也隻好聽天由命。
這一行人馬在布格爵士的城堡所在的地方上了岸。在朱爾金童年時代最快樂的四天中,他和養父母因為參加葬禮從那兒經過,而現在,他們帶著他沿著草地上的老路向沃茲堡走去;接骨木花又開了,高大的歐椴樹散發著清香,仿佛昨天才剛剛離開這個地方。
城堡的西邊,在一條樓梯的下麵,一條通道通向一個很低的拱頂地窖。這裏曾經關押過朗·瑪格麗特,她正是從這裏被帶到了絞刑架上的。她吃了五個孩子的心,還產生了一種幻覺:如果她能再吃兩個的話,她就會飛起來,並讓自己隱形。地窖的牆上有一個狹小的氣孔,沒有窗戶。椴樹花香根本無法飄進來,四周一片漆黑,而且防衛得很嚴。裏麵隻有一條粗糙的木板床;但是,“良心好,枕頭軟”,最終朱爾金還是睡得很香。
厚厚的櫟木門被鎖上了,外麵又插上了一條鐵杠;傳說中的妖怪可以穿過匙孔潛入貴族的城堡和漁夫的小屋子,當然還可以潛入這兒——朱爾金坐著的地方。他坐在那兒想象著朗·瑪格麗特和她的罪行。在執行死刑的頭天晚上她臨終的思想充盈著整個空間,朱爾金牢記著各種魔法,據說在古時候,在斯萬威多爵士生活的時代,這些魔法就已經被試驗過。人們都知道那條吊橋上的看門狗,每天早上人們都發現它被自己的鏈子吊在欄杆上麵。他一想到這些就開始發抖,但是不知從哪兒來的一縷陽光射進了他的心:那是想象中的開滿鮮花的接骨木和芳香四溢的歐椴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