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裏爾過去是最重要的基地,它位於注入萊茵河的一條支流摩澤爾河的中遊。不僅有摩澤爾河,還有3條大道從這裏連接著羅馬帝國的“防線”。這裏被以開國皇帝奧古斯都之名冠名為“奧古斯都特來佛裏”。斯提利科放棄了這個基地,把根據地轉移到了靠近地中海、羅馬時代稱為“阿瑞拉特”即今日的阿爾勒地方。從現在來說,就是把在高盧的根據地從德國西端移到了法國南端。這足以使我們想象到斯提利科設想的高盧防線是怎麼回事了。
這意味著斯提利科放棄了羅馬人長期以來稱為“長發高盧”的高盧中部和北部。公元前1世紀尤裏烏斯?愷撒征服的高盧在四百五十年後被拋棄了。放棄“長發高盧”意味著放棄了高盧防禦不可或缺的、值得駐紮3個軍團的不列顛地區。那他為什麼留下了高盧南部呢?
今法國南部被統稱為普羅旺斯,在羅馬人的語言拉丁語中為“provincia”
(普羅文西亞),是行省的意思,隻不過法語念成普羅旺斯。公元前3世紀末,羅馬在與迦太基的第二次布匿戰爭中戰勝漢尼拔後,使這裏成為行省。自推行元首製前的一個世紀開始,羅馬道路網已自本土意大利向外大大擴張。橫跨法國南部的道路在元首製前一百年就已鋪就,是連接意大利與第二次布匿戰爭中獲得的西班牙之間的通道。高盧北部和中部在公元前1世紀中葉被愷撒納為行省,而高盧南部則在此一百五十年前即已成為行省。
所以,普羅文西亞對羅馬人而言不單純是行省,它已與羅馬融為一體。“長發高盧”和不列顛出身的人沒人登上過羅馬帝國的皇位,法國南部卻有這樣的人。如五賢帝中的安敦尼?庇護。圖拉真皇帝和哈德良皇帝雖然出身於西班牙,但有著殖民者羅馬公民的血統。與他們不同,羅馬帝國鼎盛時期的皇帝之一安敦尼?庇護是被羅馬征服的部族的後裔。元首製時代,像他這樣羅馬化的高盧人在帝國高級官員中比比皆是。
古代的普羅旺斯並非像我們這些後人想象的那樣是法國的一部分。對古代羅馬人而言,法國南部、西班牙和北非比法國北部、中部和英國更為親近。我們不應忘記,不管是共和時代還是元首製時代,羅馬都是一個地中海帝國。
斯提利科雖然身為日耳曼族係的蠻族汪達爾人,但在這點上看,他也還是羅馬人。舍棄不列顛和“長發高盧”而留下普羅文西亞,對他來說無疑是自然的選擇。
然而,這次他又遭到惡評。對居住在意大利半島的老百姓來說,阿爾卑斯山脈對麵的高盧很遙遠。他們對此沒有像嚴厲的征兵製那樣的切膚之感,因而並未引起什麼反對。但是,斯提利科沒能蒙住元老院議員。他們看清了把在高盧的羅馬勢力根據地從特裏爾移到阿爾勒的真實意圖。斯提利科當然沒有公開說過一句要放棄高盧中部和北部的話,也沒有撤回駐紮在不列顛的軍團。但僅憑把根據地從萊茵河中遊遷至地中海這一點,就足以看透斯提利科的本意。
在“元老院階級”這個詞所包括的、地位財力上都屬於羅馬社會上層的人中間,開始萌生反斯提利科的傾向。他們對強使自己把自家大農莊裏的警衛和農奴送去服兵役的斯提利科感到窩火。“長發高盧”事實上的放棄,讓這些人感到自己祖先辛苦得來的榮耀被糟蹋,從而心生憤懣。何況做這事的居然是蠻族出身的人,這更使他們怒火中燒。
這種感情帶有懷古情調,而正視嚴酷現實,要有勇氣與過去一刀兩斷。但如此去說服他們,隻怕是白搭。公元5世紀的上層羅馬人也懂得這個“理”。但是,在國家瓦解過程中,強烈支配人們心靈的,與其說是“理”,不如說是“情”。
斯提利科也知道社會上下開始對他起了反感。他試圖通過舉行久違的凱旋儀式去化解這種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