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隨著木船逆水而行,詢問的目光灼灼地看向依舊沉醉的少年。他越來越蒼白,越來越透明。神原茜心裏升騰起不好的預感,焦急而無望。
少年那漸漸漾開的笑意,如漣漪般美麗。女生毫無預兆地落下淚來,絕望寸寸結生。她知道,就要分離了。這次,將是永別。
在河的上遊,忽然出現一道耀眼的光牆。在那白熾光的照耀下,神原茜感覺身體越來越沉實。而且,更甚於從前。
"小茜,穿越生死之牆,你便可以成為真正的人了。"少年溫軟的語調如耳語般落入女生的腦裏。而遠處,辰汐依舊執著地吹著銀笛。而身體,已漸漸如晴光般透明如晰。
"不!不要!辰汐,讓我過去。我不要回去!"女生哭喊著,掙紮著,卻無法停止逆行的腳步。終於,整個身子,陷入進那耀眼的光牆裏。
小茜,一定要堅強啊。
記憶之閘在某一個切合的契機就會轟然洞開,那些碎片,紛至遝來。
神原茜記得當時才九歲。父母離異,自己哭鬧著追已走出家門的爸爸。稚嫩的聲音被切切的喊叫渲染上一片淒然。爸爸的身影被濃烈的夕陽打出單薄細長。沒有停頓,那熟悉的身影就已消融在暮色殘陽裏。
冷清的街道上,因女孩的哭喊,暈染出一片荒涼。最後,是媽媽將哭暈的自己抱回了家。
再見爸爸時,是在他的追悼會上。神原茜一邊淚如雨下,一邊怨毒地看著媽媽。因為她的挑剔,才使得整個家支離破碎。恨,從此流深,根深蒂固。沒有叛逆,隻是近乎空氣的冷漠。
無法接受爸爸死去的事實。思念與固執在那一刻爆發。光亮裏,仿佛爸爸笑意盈盈,走向自己伸出了手。於是,將小手放進那寬厚的手掌裏。
忽然間,天旋地轉,仿佛有什麼力量從四麵八方齊齊湧來欲將自己撕裂。嘶吼聲,咆哮聲,不絕於耳。仿佛至此,就將被生生拖入那黑冷無盡的深淵,沉淪不得救贖。
就仿佛是有了光。在淡和的暈彩裏,身體輕盈地飄浮。熒光點點,繚繞於身旁緩慢閃爍。一隻手,拂過來,柔軟細膩的觸感帶來絲縷相扣的安慰。仿佛有輕和的語調在耳旁呢喃:"別怕。"
睜開眼,神原茜發現自己已不在追悼會上,而是在河邊柔軟潮濕的草地上。天色已沉,斑斕霓虹落照在水麵,波光粼粼,碎成一片。旁邊,坐著一個清水一般的少年。麵目清朗沉和,嘴叫笑意清淺,清幽的眼眸裏宛若落滿星辰,熠熠生輝。流光停駐,仿佛再也無法將他刻畫出更蒼老的模樣。
他轉過頭來,薄唇輕啟:"小茜,好啊,我是暗禦行史,辰汐。"
"啊?我--這--剛才。"剛才莫名其妙的經曆,莫名其妙的轉移,讓女孩已語無倫次。隻能睜大眼睛看著眼前錦衣華服的少年。他叫,辰汐?
"剛才,好危險呀。若我再遲一步,後果就不堪設想啊。"平穩的陳述句,似乎又帶著點捉弄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