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時,已又是一年春光散盡,夏意初露端倪。而這一年,倒真的斷絕了所有消息音訊,隻守著自己這一方天地,不再為他事侵擾,隻餘清淡心境。即便偶得絲縷,亦是淺笑帶過,轉身即忘。
同學會,散落於各地的舊識好友皆退去風塵,為這難得的相聚踏步而來,不顧千裏之遙。我到場時,已是笑語歡聲,喧囂沸騰,一副熱鬧至極的場麵。寒暄間,已逃不過敘舊言新的套路,如今看來,卻是溫暖。
畢竟一起捱過兵荒馬亂的高考,情誼自然深厚不比一般。
之後的戲碼,自然是盛宴濃酒,把盞言歡。觥籌交錯間,我逡巡全場,卻未看見初言的身影,心裏,閃過一絲難掩的失落。這時,好友忽然湊過來,在耳畔輕語:"不要再執意,初言該過得幸福。他怎麼不知道初言的情意。但,他卻是不要。他所眷戀的,不過是初言對他的好,是初言所帶給他的成就感而已。"一語如煙,滲進心裏。我看向好友,眼裏盛滿酸澀與感激。這幾年來的執迷不悟,點點滴滴,竟都被她看進眼裏。我感謝她,如此不動聲色。而我,又如何不明了他的心思,但隻是曾經卑賤到,哪怕被他利用,能呆在他身邊,亦是好的,盡管這份曖昧,欺心傷己。
她忽然舉杯,大聲說道:"過去的都過去吧,為我們的現在和將來幹杯!"一呼百應,大家紛紛舉起酒杯。臉上,是閃亮的流光溢彩。
我一口喝盡,卻被嗆得咳嗽起來。喉間翻滾的,是灼熱的疼斷裂的痛,陳年的積緒,終在這烈酒裏化作淚液,從眼角滾滾滑落。多少朝夕,也隻換得這一淺夜空明。涼薄如斯,經不住風一吹,便散去了。
好友見狀,以掌輕拍後背。那輕柔動作裏,盡是安慰。我想,我該堅強。
飯後,自然是到ktv續攤。這時,初言才姍姍來遲。大家起哄,要他自罰三杯。我看著他依然如初的細枝末節,眼角眉梢,看著他略微凹陷的眼眶和牛仔褲上破損的小洞,竟不自覺地走過去:"我幫你喝。"說完我已提杯而飲。他站在一旁,神色複雜,卻未出言相勸。
大家再次起哄,氣氛更加熱絡起來。
三杯酒連續如吼,我已感覺頭暈目眩,渾身滾燙。好友牽過手,低聲說:"初言這又是何苦?"聞言,我隻是笑笑搖了搖頭。這是我最後一次為他,從此以後,我將做回自己。而他身旁再多新顏舊容,再與我無關。
聚會未完,我卻已支撐不住,無奈隻能先行告退。原本,好友打算送我,卻在走到門口時,被初言攔了下來:"我送她吧。"
我本想推辭,卻撞見他眼裏星光般的堅決,拒絕的話終未能出口,好友也退下了。我們走出包間,卻未選擇電梯,而是選擇樓梯逐級而下。一路上,各自沉默。好幾次,我見他欲言又止,卻不敢輕易打破沉默。我怕,又招來一場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