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們聽說這等異事,都來看熱鬧,啐道:"還以為它死了,就能好好吃頓肉了!"原來驛卒餉糧有限,全年隻有有驛馬斃命,才能吃頓肉,可是驛馬均屬國有,即使病重也不能宰殺,這才等著它自生自滅。因是羅馬救活了這病馬,便當場將它配給了羅馬,日後搭檔送信。
又過兩日,那病馬終於能站起。羅馬為它洗刷了,卻見這馬才一歲大小,毛色黃中泛著青黑,又瘦骨伶仃的,宛如硬棱棱的古舊大錢,羅馬便給它起了名字,叫做"銅板"。有讚曰:
一身瘦骨誌氣高,長鬃便是袞龍袍。
追風逐日誰堪比,馬中魁首最風騷。
一人一馬從此結伴,往來馳驛。初時銅板力弱,屢次延誤了信件,羅馬沒少挨打;到了第二年,銅板身子長成,送信已可不過不失,到了第三年,這一人一馬已是已辰遞鋪第一快遞,往來奔馳如風。上驛與下驛相差六十裏,一柱香的功夫即可來回。上邊聽聞此事,欲將銅板調走,可是除了羅馬,那黃馬竟是不許任何人上身,長官無奈,索性連羅馬一起提拔了,離開這馬遞鋪,轉而去急腳遞鋪當差。
原來大宋的遞鋪分為三種:"步遞"、"馬遞"、"急腳遞"。已辰遞鋪屬於馬遞,快於步遞,可是馬匹非老即弱,多是淘汰的軍馬,鋪兵也多是羅馬這樣的老的老小的小,即使快也有限。而為了傳遞緊急公文而設的"急腳遞"則馬匹配備要好得多。羅馬便領了調令,與銅板一起前往五百裏外飛龍驛。
這時天氣正是春末,羅馬人往高處走,心花怒放,銅板體格健壯,士氣高揚。兩個遊韁道上,也不趕路,隻賞花踏青一路向北。正行間,忽見兩匹健馬迎麵馳來,當先一匹棗紅馬,馬上一人紅袍金甲,頸上雙搭狐狸尾,是個金人,滿麵赤紅的酒氣,大聲吼叫,揚鞭催馬;後邊一匹白馬,馬上一名人,穿著青年鋪兵的號坎,隻以雙膝磕動鐵骨梁,一言不發的追著。
羅馬引韁避在道旁,暗道:"這兩人坐騎都不錯,敢是在比賽麼?"
卻見那兩馬如風馳電掣一般,從羅馬身邊馳過。羅馬也不多事,待二馬跑遠,才再驅銅板往前走,才行了裏許,忽然間身後馬蹄聲如暴雨一般,回頭一看,那金人的棗紅馬已經折回頭從後趕來。再往後看,那鋪兵的白馬卻已給甩得不見了。
那金人超過羅馬,回頭看他一眼,麵上全是鄙夷之色,嘰裏呱啦的吼叫。羅馬莫名其妙,眼看著他絕塵而去。再過片刻,那鋪兵的白馬才呼哧呼哧的趕來。銅板本是閑逛,可是連續被兩匹賽馬超過,再難忍耐,抖鬃毛,人立長嘶。羅馬知道它好勝心起,叫道:"銅板,慢點!"
銅板已然奮四蹄向前竄去,三個起落先超過那白馬。再低頭一衝,已然看著那金人的背影。金人本來勝卷在握,忽又聽見身後追趕的蹄聲,回頭一看,不由又驚又怒,從鞍側摘下馬鞭,一鞭鞭亂抽馬臀,將棗紅馬再催快了三分。
銅板抬起頭來,長鬃迎風飛舞。前麵已出現一處驛站營房,道旁石碑,上書兩個大字:飛龍。那金人再奮力鞭馬,羅馬既然到了自己的目的地,哪裏還與他纏鬥,超過了他,一帶韁繩,銅板撒開四蹄,往旁邊一拐,已衝進了驛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