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時候,卻有一個人在鼓掌。
掌聲刺耳而單調。
"我還以為以西門吹雪的驕傲,是無論如何不會像隻搶屎狗似的追到這裏來的,可是你居然來了。"這個人言語粗俗,臉上還帶著一張白紙剪出眼睛的麵具。
西門吹雪聽著,忽然有些激動。
這已是一年多來,第一次有人叫出他的名字,聽來竟有些陌生。
那個人道:"你既然已經來了,為什麼還在外邊站著。裏邊大夥兒已經等你好些天了,來來來,請鑽狗洞!"
一躬身,居然真的從他身後的一個隻有半人來高的洞裏鑽了進去。
西門吹雪走過來,道:"你叫這個洞是'狗洞'?"
那個人在裏邊仰麵笑道:"你沒有聽錯。"
西門吹雪道:"你剛剛鑽進這個洞?"
那個人笑道:"你也沒有看錯。"
西門吹雪道:"那你是什麼?"
那個人大笑道:"我是龍啊!"他居然還有解釋,"在我鑽的時候,這個洞叫做'龍門',我鑽一次,就是躍了一次龍門,多有口采。"
西門吹雪道:"這個洞在我鑽的時候就叫'狗洞',在你鑽的時候就是'龍門',名字雖然不同,洞卻是同一個洞,你覺得這個事情很有趣?"
那個人笑道:"很有趣!洞雖然是同一個洞,但名字卻有不同。如果你不知道兩個名字的區別,鑽過洞後,你仍是你,我仍是我。但是現在你卻問清了這兩個名字的區別,所以鑽過洞後,你會覺得我仍是我,你卻不是你了!"
他的話裏似乎很無聊,可是又似乎很有道理。
人們的心理本來就是這樣微妙的。
這麼大的山穀裏,一個這樣低矮的洞,有誰會注意?
大多數時候,它都仿佛是野兔野狐的洞穴罷了。
可是隻有那些進去的人才知道,這個洞窟在走進洞口後,有多麼宏偉廣闊。
西門吹雪擠過窄而短的洞口,還沒來得及反駁那帶路人的言語,就已經被眼前的景象驚呆。
高高的洞頂,仿佛一直頂到天上。巨大的石鍾乳林像神魔數不清的沙漏,靜靜的計算著天地玄黃。叮咚叮咚的水聲在封閉的空間回蕩,彼此重疊,越來越響。
在這些巨大單調的環境裏,不是瘋子的人也會變成瘋子。
在洞窟的正中,一片沒有石鍾乳的空地上,有一塊巨大的條石,表麵平坦,像一張桌子。圍繞著它,坐了十三個人。
剛才引領西門吹雪進來的人也已坐在其中。
每個人的臉上,也都戴了麵具。
各種各樣的麵具。
有大頭娃娃,有青麵鬼,有虎頭,有紅線的喜怒哀樂。
他們為什麼這麼害怕別人看到他們的臉?
難道他們彼此都不能信任?
還是因為他們已經算出西門吹雪的到來,故意不讓他知道他們的身份?
西門吹雪聽西域來的商賈說過,在西方的某些國家,十三是被認作一個不吉利的數字的,總是伴隨著背叛與死亡出現。
這十三個人,又會帶給他什麼?
坐在首座的人看到西門吹雪,站起來延請道:"你來了,很好很好。"
西門吹雪道:"我很好,你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