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終於還是在一點一滴地消逝之中,消逝殆盡。
莊前的一株大樹之上,傳來一聲深深的歎息,仿佛是用全力想要壓抑卻終於失敗,釋放出心底所有的悲傷和痛楚。
一條 人影,無聲地自樹梢離去。
韓君再見到冷月隱,是在他隱居的竹屋之前。
當時他正坐在常坐的地方,望著前方出神。以前他所愛看的,是天上流雲、江中輕舟,現在,他卻喜歡整日整日地望著一棵鬆樹。
猶記得很久以前,她就是自這株樹後轉出,嬌俏地對他一笑,那一刻,他不知自己魂遊何處。
這日自樹後轉出的,卻是冷月隱。
劍狂俊美如舊,據說他已練成舉世無雙的碎夢訣,眉宇間狂態猶勝昔日。韓君坐在原處,沒有動彈,麵上卻現出淡淡笑容。
"我要謝你,一送千裏,替我保她平安。"冷月隱先開了口。
韓君隻點點頭,笑意仍在唇畔。
凝視了他的表情,劍狂忽道:"你知道我想要殺你?"
沉默片刻,似是默認,韓君終於淡淡道:"比我所想的要晚。"
冷月隱麵上,也現出笑容,笑意卻冷如堅冰:"不到有必勝的把握,我不會來。"
韓君並不出聲,冷月隱卻不肯罷休:"你不問我恩將仇報的原因?"
又何必問,早在那千裏路上,他就已隱約洞悉了一切,卻寧願那樣被欺騙下去。
韓君的目光仍凝在那株鬆樹上,道:"恭喜你,當上了影殺主人。"
所以冷月隱才對碎夢訣誌在必得。原因之一,是正值影殺內部權力爭鬥的巔峰,一部碎夢訣足以打破膠著,扭轉局勢;原因之二,是他一定要勝過韓君,成為真真正正的武林第一人。
然而影殺中的對手卻也非泛泛之輩,想到了利用應柔來要挾他的方法,令得劍狂陷入兩難境地。若要保護心愛女子,便要失去碎夢訣;若要得到碎夢訣,便無法保護應柔。
虧得冷月隱竟能想出那樣的計謀來。天下間,除他之外,唯有韓君可以在影殺追殺下,保護應柔;也唯有韓君才有可能在碎夢訣的爭奪中,成為他真正的勁敵。於是他利用了應柔的美麗、利用了韓君的承諾,讓韓君替他保護應柔,令自己無後顧之憂,又用這承諾絆住韓君,令他無暇分身去奪碎夢訣。
最後,冷月隱贏得了權力、名望、美人,而韓君和影殺,都輸得極慘。
但他仍不會放過韓君,像他這樣的人,必不會放過有可能成為自己真正敵人的人。
或許還有其他的原因吧?但韓君卻不敢去想,不敢相信。
冷月隱卻歎了一聲:"雖然我要殺你,卻不得不承認,你是一個君子。你與阿柔一路千裏,朝夕相對,連我自問也不會有此定力,你卻沒有絲毫越禮之處,令我萬分敬佩。"
"君子啊......"韓君的笑容中,有了幾分悵然的神色。前塵恍然若夢,即使深愛,卻也隻能將這份情感深埋心裏的痛楚,今生已再不欲嚐試,此時卻重到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