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著子君,很久很久以後,才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好象很疲憊。"那麼就隨便你吧,子君,"她慢慢地道,"希望,你會比我幸運得多。"
她走回自己的房間,沒有再向我望上一眼。
我癡癡地望她的背影,我知道雖然她允許我留在這山上,但我不會再見到她。我的悲傷難以自製。子君卻已轉過身來望著我,忽然她哭起來,卻又邊哭邊笑,她同幼時一樣撲過來,緊摟住我的脖子,道:"我知道你一定會來。可是我想不到你肯為了我死在姐姐的劍下,我真高興......"
我想告訴她我不是為了她,我從沒有為了她而做任何事。可是我的心疲倦得不想說任何話。我的腦中隻剩下了一片空白,鼻端是子君身上的一種似有若無的清香,我能感受到她身體的柔軟和溫熱,可是我的雙眼,卻仍緊盯著子辰消失的方向,不能移動分毫。
我第一次開始體會到父親的感受:愛著一個永遠無法期盼的人,卻又被另一個人瘋狂地愛著。
我一直不知道子君為什麼會愛上我。是不是因為我曾對她虛情假意地好?又或者我繼承自父親的容貌也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可是如果沒有子君的愛,我就再不能踏上這玉女峰,就再無法偷偷地去看她。所以我開始殘忍而又卑鄙地利用子君對我的愛,我從子君那裏了解她的一切,甚至我會慫恿子君帶我去她的房門外,隻為了能偷看她一眼。
雪又下起來的季節裏,子君忽然很驚慌地告訴我,她病得很厲害,甚至連子君也已認不出。我驚惶失措,我趕去看她,心痛地發現她的消瘦與憔悴。
我開始瘋狂地請各種各樣的名醫,去求各種各樣的靈丹,想延續她的生命,可其實我早已知道她也已得了同母親一樣的那種病,無藥可救。
所有的希望都已變成絕望以後,我開始整日整日地陪在她身邊,我粗暴地把所有人包括子君都趕出房去。我想陪她度過最後的每一分、每一秒。
最後的那一夜,她忽然醒來,無神地望向我,望了很久,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一揚手,重重地打了我一記耳光,喘息著道:"你......你為什麼會在這裏?你還來做什麼?......你早知道一切錯都已鑄成,一切都已無法挽回,不是嗎?......"她慢慢地流著淚,慢慢地道,"原來,人最愛的其實還是自己。你明知道一切的開始......都隻是年少時的意氣,卻驕傲和固執得不肯先低下頭來認輸......誰又不是如此?我們......太愛自己的驕傲了......"
我知道在彌留之際,她把我看成了父親。可這時的我已顧不上嫉恨,我緊握住她冰冷的手,流著淚道:"不,不是的。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我可以低頭,我可以認輸,我又怎會對你仍然驕傲和固執?你比誰都更重要,比我自己要重要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