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2 / 2)

那桌椅她仍是日日擦拭,不留點塵。然而坐在上麵的,卻始終不是那個熟悉的人。

無事的時候,葉靖會長時間地凝視著她的麵孔。她是否已經察覺到了什麼?她究竟對整件事知道多少?她可知道那個總是寂寞獨飲的青衫男子,已為了她而去赴一個死地,永遠也回不來?

然而跛足少女,卻始終沒有一句話提到過席昀闕。

她隻是喜歡默默地凝視那桌椅,讓葉靖覺得,她內心深處仍在期待著有這麼一天,熟悉的青衫男子還會忽然出現,坐回他該在的位置。

一個春天,就這樣緩慢而沒有停留地過去。

春天裏的最後一日,店中寥寥無人。葉靖就同那跛足少女一起趴在櫃台之上,發著呆。

而她凝視著那張桌子,突然開口:"我受傷將死的那個時候,有一次曾經勉強睜開眼睛,於是看見一張焦急無比的麵孔,全都是汗,一副要哭卻又咬牙忍住的悲傷模樣。當時我就想,原來,如果我死了,還是會有人為我傷心流淚的嗎?既然如此,我就絕不可以死,我一定要活下去,活著再見那個人,看他會不會因此而開心歡笑......好可笑,當時我心中,真的是如此想法......"

葉靖凝望著她,卻無法有任何的動作和語言去撫慰她,但他的心卻緊縮了起來,緊得生痛。那個人,是他揮手間帶給她一生的傷害;然而亦是那個人,帶給孤苦無依的她生存下去的信念。她是否還依稀記得那個人的模樣?或許忘記了吧?但至少,她應記住了那個人一身潔淨無塵的青衫。

跛足少女眼中隱隱有些閃動的光點,她臉上卻還是淡淡的神色,良久,才終於道:"那個客人,恐怕不會再來了吧?"

葉靖沒有回答,他亦無法回答。

而她並不需要任何人的回答,那句話問出口,她的頭已慢慢地低下去,終於隱沒在雙臂之間。

她並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然而葉靖的聽覺是何等靈敏,早聽見身側,傳來水珠滴落櫃台上的輕輕響聲。

那聲音極輕,在這一片寂靜中卻又是極重,一下下地滴落在他心頭,令他痛得長吸了一口氣,抬眼望向門外那蒼白的天空。

席昀闕和沐天那一戰的勝負如何?他還會不會再回來?這一切的答案,葉靖都極想知道,卻又極怕知道。他隻能陪身邊這少女,在這綠柳清波的湖畔等待下去,暫不去想那無法預測的將來。

雨點漸漸大了,這是春天裏的最後一場雨。雨絲滑入碧綠的湖水,轉瞬消融無蹤。人的生命,又何嚐不是如此?

影殺的年輕高手,情不自禁地歎息了一聲。

煙雨淒迷,前塵望斷;舊事新愁,付盡雲煙。

我十歲時就愛上了一個女人。

是的,我很早就懂得愛了,雖然我是在一個沒有愛的環境裏長大。

在我的記憶之中,爹娘總是彼此不對對方說一句話,就好象是完全陌生的兩個人。家,在我的印象中永遠都是灰暗的、壓抑的,遠不如外麵的世界來得五彩繽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