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都茂近六百餘裏的山林,正是王都、薊地、淮地的交界之處,是連綿蜿蜒幾千餘裏的山群,過此山後向西地勢漸高,是以水氣易於順勢而入。所以此山清泉圍繞、林木鬱翠,加之山勢或平緩、或起伏、或奇特、或兀峻,風景著實瑰麗奇偉,被人稱為玉帶山。
時值人間七月,酷熱無比,然而蜿蜒兀峻的山峰仍舊有數十名男女匆匆趕路,四名男侍扛著一頂肩輿,那肩輿華貴非常,頂端以上好青玉製成,遮住炎炎日光,甚是涼爽,四周均以白色半透明絲縵圍住,隻能隱約看到裏麵坐得個女子,身姿窈窕,動人心弦。其餘五名侍婢則護身左右。
男侍與侍婢均身法輕捷,匆匆趕路之際便是急轉險地也能輕輕躍過,肩輿更是絲毫不晃一下。正奔走間,卻不料半山坡上忽然滾下一個人來,正摔倒在路中央,幾名侍婢立刻機警地按住劍柄。
肩輿內傳出聲音,中低的音線有些溫軟,如絲絨一般,卻帶著張狂的妖冶:“發生何事?”
一名侍婢上前看了一下,對肩輿內的人道:“回稟宮主,是一名農家女童,從山上摔了下來,看樣子似乎是中暑暈倒了。”
那聲音頓時帶著一股讓人心顫的寒意:“該怎麼做還要來問我麼?是不是又該換人侍奉了!”
那侍婢聽了最後一句話,渾身一震,露出恐懼神色,頓時毫不猶豫地上前正待拔劍殺了那女童,卻不想微風掀起肩輿絲縵的一邊,肩輿內的人剛好看到那女童,雖是滿身髒汙狼狽,但容顏卻秀美無雙,約莫十歲的樣子,一雙秀眉微微皺著,甚是惹人憐愛。那人心中一動,出聲喝道:“慢著!”
春娥隻道宮主近來心情惡劣,要拿這女童折磨,便放下手中長劍,向肩輿內望去。
山間的微風將肩輿的紗帳微微掀起,隱約可以見到裏麵那人修長白皙的手指,把玩著一串血紅的瓔珞,靜謐而有些詭異的氣氛持續了好久,終於傳來一聲比寒風還要凜冽的輕笑:“好個絕頂的美人胚子,殺了你豈不可惜?嗬嗬………把這丫頭帶回宮中,好生調理一下,醒了便帶來見我。”
跟隨的幾名侍婢司空見慣也不多言,其中一名侍婢勉強忍受女童身上髒汙將她抱起,不多時便到了璿璣宮,那女子留下一名侍婢照顧女童,自己徑直進了寢宮。
那侍婢將她安置在西閣的粗使丫鬟中間,命幾名丫鬟好生照料,便轉身離開了。
女童身上有著道道猙獰可怖的刀傷,同時又因太過饑餓而且中暑,休憩了數個時辰也不見醒轉,口中不斷囈語。
幾個丫鬟將她傷口一一包紮完好,過了好幾個時辰,那緊閉的眼才微微一動,緩緩睜開看向身邊的幾名侍女,讓幾人頓時打了一個突。
雖隻是十歲年紀,可是眉目美麗如畫,美得奇異,尤其是一雙剔透清泠的紫色眸子,透著一種莫名的幽深,且有一股常人所沒有的尊貴氣勢,帶著深刻的戒備與警告。
還未待幾名侍女出聲,那女童便冷冷開口,尚顯稚幼的童音清脆動聽:“這裏是那裏?那賊子為何沒有把我落進大牢?”旋而摸了自己懷中一下,一直淡定的眸子忽然震驚慌亂起來,大聲喝道:“盒子呢?你們把我的東西拿走了?”還不待回答便掙紮著要起來,卻不想重傷之後仍舊衰弱無比,旋而又倒在創傷,仍舊捂住傷口:“賊人!你———你不得好死!”說罷清泠的紫眸隱然有了淚光。
幾名侍女均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疑惑道:“這裏………是璿璣宮啊,你是被宮主救回來的。”
女童一驚,抓住身邊的一名侍女道:“真的麼?!這裏———是璿璣宮?”
那侍女被她一嚇,道:“是——是啊!”說罷指著桌上的東西道:“方才幫你沐浴淨身,這些都是你身上的物事,不曾動過一點。”
那女童的視線頓時向一旁的桌子投去,待看到桌上那精致的檀香木錦盒時,迸發出狂喜的光芒,奪命一般掙紮著從床上起來,一把將那盒子抱入懷中。
眾侍婢正在詫異間,月娥突然從門口進來,對那女童溫和一笑道:“宮主現在要見你,你快隨我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