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蘇玄握緊了那一節小竹筒,漠然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動容。
夜色如水醉掩歌,不問三生夢長河,且趁有酒邀明月,莫待無月空舉杯。
——遲夜,你所對我的一切,我心裏都是清楚的,但是很抱歉,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上都有自己的使命,你好像不是我要找的人。
夜色靜闌,白蘇玄緩緩回房,明天,她就要隨墨無昧一起去隴北了。這條路很長,而她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
本以為萬般艱難的一路,沒想到出乎奇跡的平靜。
因著長安和隴北不遠,大約三五天的緩行也便到了。
再次踏進襲家別院,白蘇玄又有了另外的感受。想當初年底之時,她過來之際,整個院落都是東之清冷,卻不料春天來時,院中青木成片,紅白相間,竟是生機勃勃,別有一番情趣。
襲常興致閑淡,不喜人多,因而墨無昧在送白蘇玄過來之後,就回客棧安排小喜樂兒去了,並沒有進門。
白蘇玄一人熟門熟路的進來後,見水亭之中,襲常正抱著小女孩坐在石椅上教她練字,便不再上前,站在亭外靜靜等侯。襲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抱歉一笑,又繼續轉過頭去看小女孩書寫。
直到一句詩寫完,襲常才放她下來,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一句什麼,小女孩聽完馬上回過頭來看向白蘇玄,高興的向她招了招手,就從襲常腿上跳下,向她跑去,“姐姐可算是來了,從接到拜帖到現在都過去一個上午了。”
白蘇玄見她如此熱情不禁微微一笑,便摸摸她的頭解釋道:“嗬,路上耽誤了一會兒,讓你們久等了。”
“其實也沒有等多久,”小女孩笑的甜美,突然就拉過白蘇玄的手道,“來,我帶姐姐去看看我剛剛寫的字。”
白蘇玄點頭跟上,就隨她一起去了水亭,撩開輕紗簾幕,便笑道:“那讓我看看你寫的是什麼?”
襲常從椅上站起來道:“都是些小孩子寫來玩的,見笑了。”他雖是這樣說,還是讓出一塊地方給白蘇玄,白蘇玄向石桌上低頭看去,卻見一張白紙上工工整整寫了一行詩,不由輕聲念出,“白雪紅梅豔萬裏,不敵風雪堪折枝。”
白蘇玄細一品味,卻是輕笑,“這是先生舊作?”
襲常溫暖一笑,“怎麼?你覺得它不像是一個孩子寫的?”
小女孩嘻嘻道:“先生,我可沒你那樣的胸懷。”她說完就向白蘇玄擠了擠眼。
襲常不由笑道:“哈哈,都說白家蘇玄倦懶,不習詩詞,不習琴棋,但我看來你來我這兒兩次,卻能解得我曲中境,詩中意,並不似傳聞那般不堪,也不知這懶姬之名由何流傳?”
“嗬,先生見笑了。”白蘇玄不由撫了撫小女孩的頭道,“小女子對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的確有些懶怠,不願學習,因此並不十分了解,如若不小心猜對了一兩個意境,純粹隻是運氣。就像我雖然看出這詩是先生所作,卻不明白先生之意,人們都說那寒梅傲雪,為何到了先生這裏就成了冰雪欺梅了?”
襲常不由一笑,便牽過小女孩的手,緩緩道:“這就是天道。那梅花縱然一身傲骨,能迎雪怒放,卻依然敵不過一個天字,就像一個人再怎麼厲害,也逃不過命一樣。”
白蘇玄微一思量,卻是搖頭,“先生這樣說,我有些不懂。”
襲常笑道:“天道循環,生生不息,本來沒有人能夠擺脫凋謝的命運,但是擺脫不了,又能如何?有生必有死,有死必有生。該生該死,那不是我們能決定的;誰對誰錯,也沒有既定的標準。每個人對物都有自己的看法,卻不定非要把這個想法強加於別人,這樣說你可懂?”
白蘇玄被繞的有些暈,但大致還是聽明白了,便點了點頭歎道:“先生果然精通道佛兩家文化,這一番點撥,倒讓我受教了。”
襲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笑道:“看來你此次過來,也是早有準備,咱們既然都是生意人,有事不如直接說。”
白蘇玄淡笑:“先生果然痛快!其實我此番過來並無什麼要事,隻是想過來跟先生學學修身養性之道。”
襲常撲捉到其中關鍵詞,“白小姐說的‘學’是何意?”
“就是可能在貴府叨擾一段時間。”
小女孩一聽不由笑道:“真的嗎?姐姐是說,以後我天天都可以看到姐姐了?”
白蘇玄點點頭,卻看著襲常道:“不知先生可否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