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誓,我絕對不是有意要往這位客官的懷裏摔的。
由於我是第一次穿羅裙這個玩意兒,我委實不知穿上它要如何走路。這不,剛巧被它絆了一下,順勢就要在這位左擁右抱的公子哥跟前摔倒了。
摔倒前的一瞬,我在想,這下又要被媽媽罵了!
鑒於這位公子左擁右抱,他定是騰不出手來救我的,所以本姑娘一定會和大地母親來個親密接觸,而這個親密接觸的直接後果就是——我的盤髻怕是要全毀了!
要知道我是花了兩個時辰才搞清楚那些個棍子的用法,並且又琢磨了一個時辰才把它們有條不紊地插在頭發上,才終於弄出個像樣一點的東西。可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奇怪的是,我並沒有再往下摔了。
那公子哥別在腰上的寶劍淩空飛出劍鞘,劍柄朝向我,在我身前一頓,穩住了我向前傾倒的身子。
我驚魂甫定的同時,那劍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自行回到了劍鞘,安靜地呆著,仿若從未出鞘一般。
我還在驚訝劍竟比人更有良知,知道英雄救美的同時,那位忙得騰不出手的青衣公子發話了:“姑娘——你若要投懷送抱的話,也得先搞清楚兩點。
第一,你得瞧清楚本公子是否已經玉人在懷了;若是,你就得掂量清楚自己的姿色是否敵得過兩位玉人,有讓本公子舍棄其中一位伸手扶你的可能性。”
他頓了一下,狹長漂亮的眼睛上下打量著我,幽幽地說:“第二,我可以告訴姑娘,憑姑娘的樣子,即使本公子憐香惜玉又兩手空空,也不見得會出手扶你。”
我莫名其妙地聽著那左擁右抱的青衣公子哥的論調,實在理解不了他自以為是的想法。
本來,我對他還是有好感的,畢竟他有一把出色的劍。如今他的作為使我領悟到了一個深刻的哲理——天下嫖客一般黑。
於是,我學著這弦歌坊之中的其它姑娘一般,微微福身,低頭嗔了一句:“公子好壞——”
然後又利用諧音,毫不冒犯地輕歎了一句:“劍倒是好劍。”說完,我就越過他石化在那裏的身子,向媽媽站著的方向走去。
媽媽正眯著眼睛、揉著太陽穴望著我,當然,她揉太陽穴的動作也是風情萬種的,纖細的小指和食指抬起得恰到好處,仿若手上停著一隻嬌媚的蝴蝶。
我沉浸在蝴蝶的美豔中,久久不能抽身。殊不知那蝴蝶轉身扭曲擴張成了一隻碩大的蛾子,撲打著它灰黑的翅膀,氣勢洶洶地把我擄到了一個旁人難以發現的牆角,露出了她詭異的本性。
“老娘叫你打扮,你就打扮成這副樣子!你瞧瞧你的頭發,你把它當筷子籠是嗎?你丫是成心砸我弦歌坊的招牌吧!
還敢在楚公子跟前晃悠,不想活了!若是楚公子一個不高興,跑去了城西的花眠樓,老娘就是罰你三年不吃飯,也挽不回我的損失!”
我唯唯諾諾地小雞啄米般地點頭,經驗告訴我:無論媽媽說的是什麼,隻管點頭就對了,而且一定要夠諂媚、夠謙卑;如此,便可挨過一頓板子。
果真,媽媽很滿意我的認錯態度,決定不和我計較。
她招來桃子姐,一邊拆著我頭上的“棍子”一邊吩咐:“桃子,你給她重新上個妝、盤個髻,然後帶來給我看看。”
桃子姐握了我的手,把我藏到她身後,說:“媽媽,妙雙還是個孩子。”
媽媽頓了頓,說:“她呆在這裏,早晚都是要走這條路的。年輕些,或許還能賣個好價錢。桃子,你當初救不了自己,如今,自然也救不了她。”
說完,媽媽從腰間取下她精致的玉石煙杆,叼在嘴裏。又不急不緩地從布兜裏取出上好的白鳳絲,放一撚在煙鍋裏,細細點燃,輕輕抽了兩口。
她拍了拍桃子姐的肩膀,又專心致誌地單手將她肩上褶皺的衣服理順,道:“你把她打扮得漂亮些,自然就是幫她了。”
說完就走了,隻留下這一隅煙霧張牙舞爪地肆意彌漫。
桃子姐將我領回她的屋裏,合上門,望著我,微微歎了一口氣。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寬慰她。事已至此,還能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