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裏石桌旁坐著一個抓著自己右臂的年輕人,見一群婦人進了院子,便起身低頭施禮。
“是小江啊。你怎麼在?”蘇宜人問。
“回宜人的話,丫鬟們攔不住小姐,我經過隻好進來,又怕小姐再想不開,所以也不敢出院子。望宜人見諒。”小江一直低著頭,避免自己看到蘇宜人身後的兩個小姐。
婆婦丫鬟們簇擁著林老太太進門,隻見屋子裏有兩個小丫鬟正拿著掃帚掃著地,一麵立式的洋鏡隻剩下不足一半的鏡麵,其餘的皆碎成了小米大小的碎渣,其中又夾雜著長長短短的黑發。
蘇雪聆披散著頭發,一聲不吭地坐在床邊,眼睛呆呆望著床對麵的窗格子。
蘇宜人扶著林老太太坐在梳妝台前的紅木凳上,擋住了她的視線,似乎是有幾分羞澀,蘇雪聆用帕子擋住了她的臉。
蘇宜人一把掀開她的帕子,氣衝衝地坐在床邊質問說:“你既然做下這樣的事,還要什麼臉麵。”
蘇雪聆垂下頭,用手捂住臉,她拚命想忍住自己的淚水,可眼淚又像是決堤一般衝泄而出,從手指縫裏流下。
“哎呦,我的心肝,你不要難過了。”林老太太對於孫輩雖然寵溺,可也難得讓她這樣剛強的人說出如此軟話,此話一出口,更是打破了蘇雪聆心中的防線,愈發大聲地哭起來。
“雪聆你這是何苦,你若有個好歹,叫我們怎麼辦呢?”蘇宜人抹著眼淚說。
蘇雪聆已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結結巴巴地說:“母親,親事是您親自選的,我沒什麼不願意的,隻是我一嫁,你讓妹妹今後怎麼辦,但凡有人打聽,必然會說姐姐隻是嫁給一個典吏。求親的高官顯貴自然是望而卻步。難不成我們姐妹都嫁做典吏為妻嗎?”
這話戳得蘇宜人心痛,又一時語塞。
“姐姐,你的頭發發質真好,不過未免有些長,這樣剪一剪,日後打理起來容易一些,就能紮更精致的飛天髻了。”這讓一時沉寂的屋子裏氣氛突然活躍起來,張榮家的不滿地瞥了一眼蹲在地上和丫鬟一起撿著頭發的蘇小姐,果然上不得台麵就是上不得台麵。
不過這話讓屋子裏的人心情都放鬆一些,蘇雪聆被這一嚇,也不再哭泣,隻是用帕子抹著淚。
蘇小姐直起身來,對她盈盈一笑:“姐姐,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蘇雪聆瞪大了眼睛看著她,她說話時是那樣自信從容,給人一種信服的力量,竟有那麼一瞬間差點相信了她的“鬼話”。
老太太見此歎口氣說:“聆兒,日子總是要過的,人總不能一開始就順風順水,當年你母親嫁給你父親時,他也不過是個九品小吏。”
聞言,蘇雪聆止住了抽抽搭搭,開始認真思考外祖母的話。
屋內談話時蘇雪婷是不在的,因為她看見小江右手臂上有鮮血在汩汩流出。
在院子裏,她拉住他的袖子,小江便要躲閃開。她卻一把按住了他的胳膊,這讓小江有些詫異,一方麵是因為她的膽大,另一方麵是因為她的力道,完全不像是一個嬌弱女子。
她抓著他的胳膊小心查看,抬頭對他說:“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