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鍾,名笑忘,全名鍾笑忘。
名字是父親取的,當年母親生我的時候因難產而逝世,聽說父親是一聲不吭地走進產房,抱起全身紫紅的我,過了許久才喃喃道:“笑忘,你以後就叫笑忘。”讀小學的時候換班主任,年輕漂亮的陳老師第一次點到我的名,怔了怔,朝我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我無法參透其中的意味,很多年後,當我懂了,我也學著她當年對我笑那樣,也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繼母總是嘲笑我,說我的名字夠矯情,今天我終於忍不住,回罵了她一句婊子,結果她漲紅了聳遝著肥肉的臉,一巴掌打過來,我抱著弟弟,一時沒站穩,額角直直地撞向牆上,鮮血劃過眼角,趟進嘴裏,我胡亂地詛咒了她一句,拋下弟弟,摔門而出。這個在心裏麵被我罵了千萬次的女人,最後仍然不忘留下勝利之聲:“記得按時把錢寄回來,別讓你弟弟餓著了!”
晚風吹著我的皮膚,清涼過了頭,我抱著雙臂蜷縮在火車站的座椅上,不知不覺就睡著了。清晨五點多,我在清潔阿姨的掃地聲中醒來,環視了一圈周圍,人漸漸地多了。
終於上了火車,我不舍得睡了,希望隨著列車的腳步,我的視線能一路從這個江南的小城穿梭到繁華的大都市廣州,但是好像哄鬧的車廂都變得寧靜,隻剩下我的呼吸聲,和腦海中亡父教我唱送別的景象,我好像又睡著了,不斷地做夢,夢裏父親在低低地唱著:“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火車晚點了兩個小時,從火車站出來,我趕上了最後的一班車回到學校,已經接近十二點。天色暗墨,繁星稀疏,綿亙向無窮遠鋪成一塊巨大的珠簾。這樣清冷的街道,我還真有幾分害怕。我通常都是被自己無窮的想象力嚇到的,例如隻有自己坐電梯的時候,我就覺得電梯會突然跌到負一層,然後隻能撲通著心跳盯著頭頂的數字一層層地跳躍,叮一聲後我會如釋重負跳出電梯。如此神經質的毛病總是被宿舍那群女流氓嘲笑,我都習以為常了。
但是,此刻我的耳邊好像聽到了輕輕踩地的腳步聲,我的第一反應是:難道有鬼跟著我?還是……。我壯著膽想看看鬼到底長什麼樣,回頭嚇了一跳,身後站著兩個男人,一左一右地排開一字。我幾百度的近視,遠一點都會人畜不分,更別提看清楚那兩男人長什麼樣。但是直覺告訴我,來者十分不善。我又想起了一年前在廣州日報上看到的一則新聞,一女淩晨回家,被劫財劫色,屍橫街頭。沒錯,是一年前,但這不能減少我的害怕感。下意識地加快腳步,我不敢跑,我總覺得我憑借我那可憐的運動天賦,會一跑就輸。但跟隨在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急促,越來越近。
我捂著想大叫的嘴巴,抓緊了書包帶,在十字路口拔腿就衝。慌忙地回過頭,果然,兩個男人在身後跟著我跑。他們要抓我!我雖然長得不傾國傾城,但起碼還能讓韓生帶得出去,難道我要栽在倆賊男身上?說什麼我都不能就範!
遠處街燈下一個明明滅滅的身影,在關鍵時刻成為救贖我心理的良藥。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楊木,生物係鼎鼎大名的才子。他傻了眼看著我向他衝過去,差點被撞在地上。
我拽著他的手,平複不下來急喘的氣息。
“你幹嘛!”
“有人……有人……要抓我……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