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昭華五年三月。
翔鳳宮,一院三廂,正屋坐北朝南,東西兩廂相對而設,屋口種著一排已齊房高的常青樹,正是遮陰納涼的好時候。
約莫夕落時分,尚寢局的差使帶了幾個宮人來了翔鳳宮,直奔正屋而去。報喜的聲兒打賞的聲兒遠遠傳來,其後未久,差使留下幾個伺候的丫頭,便笑著走了。
西廂屋內,如意將茶水奉至馮落櫻跟前,低低語道,“小主,宮選過去都十來日了,皇上還從未召人侍寢呢。”吳常在算是新進人中第一個受寵的,隻是這第一的不是她家小主,如意多少有些失望。
馮落櫻正垂眼繡著手上那幅百花爭豔圖,聞言,頭也沒抬。前幾日,皇後娘娘進獻的一碗紫薯羹被人參了芋頭,皇上食後腹痛了整整一下午,太後娘娘很是震怒,狠狠訓斥了太醫署一群沒用的東西,至於始作俑者卻隻罰了一個月的禁足。
馮落櫻撚起手中的絲線,淡淡說道,“如意,禁宮之內,慎言慎行。如今比不得在家裏了。”她入宮之前便曾想過,這宮牆綠瓦之內會是何等的光景,卻不想,堪堪入宮,一碗紫薯羹便掀起了後宮的一番風波,教她從中看出一些暗湧來。太後,似乎極愛皇後這個侄女呢。
皇後乃是太後的親侄女,自幼便是被李家寵在手心長大的,便是連皇帝,怕也是沒說過半句重話,而今宮選剛過,皇後也是日日去宸清宮陪著,擺明了便是不讓皇帝寵幸其他人,可便是這般專橫跋扈,太後也不曾說過一句,其中意味可以想見。
如意見她沉默,卻是有些黯然。自打馮落櫻被馮縣令收養時起,便是由如意一直服侍著,當初選秀令到,真正的馮落櫻因為心有所屬不肯入宮,馮夫人便找到了馮落櫻,要她代嫁入宮,馮落櫻受馮家養育之恩,平素馮縣令又將她視作親身女兒一般,最終,馮落櫻答應了馮夫人的請求。
隻是如今雖入了宮,如意卻不見馮落櫻對皇帝有多上心,單就裝扮來說,分明是十五如花,卻一襲深紫裙裝,與其年紀相較卻是太過老成了,這稍顯壓抑的裝扮,又怎能討得皇帝喜歡?
馮落櫻知道她的心思,卻隻是垂眸翻看著手中繡圖對照著落針,神情淡漠。後宮李氏獨大,加之馮落櫻自身身份所限,於她而言,隻要能在這宮牆下安靜度日就好。
是夜,正屋的吳常在得了恩寵,翌日一早便晉為美人,可這恩寵若隻是自個守著,多少有些乏味,是以吳美人便邀了馮落櫻和西廂的王寶林一道去園子裏賞花。
馮落櫻雖是沒有什麼心思,但這正是吳美人想顯擺的時候,馮落櫻也不想掃了她的興致,平白給自己樹敵。那廂吳美人於前走著,王寶林落半步相伴而行,馮落櫻則跟在兩人一步之後,若見幾分心不在焉。
王寶林餘光見得馮落櫻失神模樣,卻是袖掩唇角一笑,“馮妹妹這是怎麼了,平日裏還見得你笑顏如花,今兒個怎麼有些悶沉沉的,咱們姐妹難得出來賞花,妹妹莫要不高興才是。”
那廂吳美人聞聲,也是微微側眸向馮落櫻瞥來一眼,王寶林不提倒罷,這一提,吳美人也覺得馮落櫻似乎有些不高興,可今個是她晉封的日子,晨早收了好些的禮,正是得意之時,馮落櫻這所謂的不高興,自然也就被她視作了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