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府,密室。
密室寬不過四尺,卻及其狹長,想必是建於房屋的夾層之內。昏黃慘淡的燭光映照下,一個身著鴉青色圓領長袍的黑臉少年正跪在室內,神情陰冷,頗有些桀驁不馴。
“轟---!”密室石門開啟,一位滿頭銀發的瘦弱老人拄著拐杖顫顫微微走了進來。步伐極慢,步履極輕,一看便知,曾經受過嚴格訓練。老人每走一步都仿佛都在調用他全身的力氣,待走到黑臉少年麵前時,已經有些氣喘籲籲。
“玨兒,起來吧。都跪了兩個時辰了,莫要將膝頭跪壞了。”老人聲音有些尖細,說話吐字不似一般老人那樣口齒不清。腔調聽起來卻不是正宗的長安官話,帶著些江南口音。
黑臉少年看了看老人,卻仍是一副舍我其誰的表情,硬著脖子道:“孫兒有錯,甘願受罰。密室寒涼,還請爺爺早些出去。”
老人看著黑臉少年笑了起來,不過可能是走這段路令他有些吃力,笑著笑著便有些上不來氣,不住咳嗽起來。
黑臉少年這才有些急了,趕忙起身,去為老人順氣,“爺爺,可是舊疾又犯了?”
老人一邊咳嗽一邊搖頭,拉住黑臉少年的手,過了好一會兒,這才慢慢平複下來,道:“爺爺這身子不打緊,乖孫兒,來,跟爺爺說說今日誰惹到我文家黑麵郎了?”
黑臉少年扶著老人,慢慢走到室內的椅子處坐下,道:“爺爺,早就有人惹到孫兒了,不過孫兒今日想來個出其不意,誰料想卻未曾得手。回來跟二叔一說,二叔就罰孫兒來此靜思。”
老人笑道:“這事我方才問過你二叔了,算不得什麼大事。隻要不被人抓住把柄,年輕人血氣方剛,一時忍不下胸中怒氣出手幾次倒也無妨。就當是連連手,這些陰私手段該使還是要使得的。不過你這兩個時辰,可有什麼感悟?”
文玨低頭,“孫兒今日未能調查清楚對手,貿然出手,一擊不中,反倒留下禍患,二叔罰得有理。”說完,便又準備跪下。
老人一把拉住文玨,“知道錯處便罷了,莫要再跪了,明日裏一瘸一拐去書院反倒不好。這事也算不上你料敵不明,誰會想到這世上當真有那等奇物呢?連爺爺當年都隻是聽聞而已。”
文玨一臉疑惑,“爺爺,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哪有人吃了砒霜還能活蹦亂跳的,咱們家中的砒霜可是立時斃命的啊。”
老人拍了拍少年的手,示意他坐在自己身邊,這才將早年聽到的有關那蠱蟲的事情告訴了文玨。說完後,他自己也頗為疑惑,“這東西要說大平皇室有的話,當年若找到也應該獻給皇帝才是,為何卻落到了宰相的手中?莫非史相公私下藏下這等奇物?不過這等奇物要用也該是給他家大郎用才是,為何用在了一個籍籍無名的六郎身上?”
文玨道:“爺爺,莫非那小子有什麼來曆不成?叫二叔去查查便可。”
老人搖搖頭,“查宰相府不是件容易的事,京城裏誰人不知宰相府門檻最高,府裏下人嘴也特別嚴實。前些年宰相府突然換了一批下人,咱們原來安插進去的下人也給換掉了,不知道賣到了什麼地方,說起來,那王氏管家倒是頗有一套。”說到此,老人似乎不打算再說下去,抬眼看向文玨,道:“乖孫兒,跟爺爺說說吧,你今日突然如此衝動,總有個緣由吧?”
聽到爺爺說緣由,文玨咬牙,一臉憤恨之色,“爺爺,孫兒忍那史家人許久了!咱們文家為了大夏,做低伏小苦苦隱忍幾十年,爺爺當年自殘身體,拋妻棄子去了那大平皇宮!二爺爺比我還年幼也去了那皇宮,到現在屍骨都未找回!那史遠做了些什麼?不過是寫幾首淫詞豔曲哄騙無知婦人!還要靠爺爺傳信!
如今大平收複,史遠宰相之位越做越穩,三個女兒都要嫁入皇家,可是爺爺你卻換來的不過是一身傷病,爹爹也去了嶺南那流放之地,做了個勞什子的五府經略使!如今瘴毒入體,性命危在旦夕!爺爺,孫兒好恨啊!如今連爹爹的麵都見不到!孫兒真是枉為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