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春閣內,琴聲伴隨著弦斷而停了下來,沈才人愣愣地抬起手,方才這琴弦斷的委實突然,她一時未曾設防,白嫩的指腹赫然出現一抹殷紅來。
旁側伺候的小宮女不免發出一聲驚呼,連忙上前蹲下身來,握著沈才人的手,語氣慌亂道:“才人,這,這可怎麼辦才好啊?”
沈才人抿著嘴,此時她有些心不在焉,小宮女驚慌失措的聲音響在耳畔,卻仿佛隔了很遠似的。
良久之後,沈才人垂下眼眸,看著那斷了一根弦的古琴,不動聲色地輕歎了一口氣:“宮裏頭可有什麼地方,能夠更換這琴弦的嗎?”
聽得這話,小宮女隻心中一怔。
沈才人出身卑微,入宮自是沒有什麼陪嫁宮人。她是宗正寺特地撥到沈才人身側伺候的,原以為跟著一個貌美的主子做事,總會有出頭之日的,哪裏知曉這沈才人平素裏除了彈琴便是看書,眼下都傷到指腹了,偏巧還掛念著這古琴。
小宮女癟了癟嘴,語氣裏頭的擔憂消散了不少:“回才人的話,宮裏頭有樂坊,想來應當是可以更換琴弦的。”
沈才人似是並未曾發覺此時小宮女的異樣,她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後將手收了回來。
“那就有勞佩蘭你,將這古琴送去樂坊,看了看能不能把這斷了的弦給換掉罷。”沈才人如是道。
小宮女望著空空如也的手心,愣了愣,半響方才站起身來,朝著沈才人墩身行禮:“才人放心便是,奴婢這就去。”說著,兀自幾步上前,彎腰抱起那古琴,小宮女很快便跑了出去,獨留懸在門框上頭的銅鈴搖晃。
待得佩蘭離去以後,應春閣便陷入一片安靜之中。
窗欞敞開,屋內明亮,沈才人略側了頭,目光穿過飄動的輕紗,似是在看拾翠殿的主殿。
今天是第幾天了?沈才人一時之間有些恍惚,耳畔仿佛還回蕩著粉黛被杖斃時候的聲響。那板子寬厚結實,一下又一下地打在人的身上,卻隻是發出悶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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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開始的時候,天色還未暗下來,棠梨宮卻是早已經燈火闌珊,一派熱鬧景象。
宮人們如同翩然起舞的蝴蝶一般,來往之際裙擺輕揚,腰間銀鈴清脆,遠遠望去隻讓人覺得好一副仙闕玉宮之景。
陳皇後過來的時候,下首的妃嬪已然到齊了。
因著黃河水患一事,此時的建元帝尚且還在含元殿同幾個大臣議事,一時半會兒顯然還不能過來。
待得陳皇後坐下以後,眾妃嬪皆是起身行禮,年輕的妃嬪們如同花朵一般嬌豔,陳皇後略掃一眼,便抬手示意她們坐下。
今日雖說是重陽家宴,但是除卻後宮妃嬪以外,倒不似往年那般,還有旁的命婦赴宴。是以宴席熱鬧,卻也沒有多少拘謹在裏頭。
眾妃嬪坐下以後,又聽得陳皇後的一番寒暄,爾後各自舉杯示意,宴席這便開始了。
不知曉為何,蛾眉從一邁入這棠梨宮內,便總覺得心神不寧的。康修容位於九嬪之首,新晉的良家子們除了徐昭儀一人得封昭儀以外,其餘的皆得封的是如才人,美人一類不怎麼高的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