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語）李林在彌留之際，想起了一個女人，因為她和陸醫生十分神似。巧的是，她也是一名醫生。李林的故事就是從這個女醫生的出現開始。
（一）
憑借著最先進的技術，李林“複活”在他年輕時候的21世紀10年代。那個時代，可以總結成一句話：仿佛還很熟悉，其實早已陌生。
哲學家說，人類社會歸根結底是矛盾運動和發展的結果，這兒所說的“矛盾”的意思是“對立統一”。“矛盾”雙方相生相克，此消彼長，不斷互動而推動著人類曆史。而這所有紛繁錯雜的矛盾中最具核心代表的矛盾又在哪？
到底是統治階級和被統治階級的矛盾，還是剝削階級和被剝削階級的矛盾？
對此，“嗬嗬”兩字更易形容。
應該說，推動社會發展的一對重要矛盾是兩性矛盾，也就是兩性的對立統一。此番所言兩性矛盾，可絕非兩口子吵架這種男人女人之間不愉快的矛盾，而是男人女人相互作用的狀態。這種相互作用，在任何一個時期都明顯地帶有相應的時代特征。
那麼，在李秉華看來年代久遠，而且又十分令他費解的父輩時代裏，兩性矛盾雖然給他一種混亂交錯的時代感，但誰說它沒有精彩紛呈。李秉華的父親李林，如大多數那個年代的男性，主動或被動搖滾在21世紀初期的浪潮中。
在21世紀10年代，有一句比較低俗的話：在這個你情我願和那什麼火連天的年代，怎麼怎麼地。然而，生活在21世紀五六十年代的人李秉華，對有些暗語就不太明白。
姑且用高雅點的話來解釋：風起雲湧的是一場求偶的群體競爭。
那麼問題就來了，求偶競爭本身已是一場極其殘酷的較量，而轉型期社會的各種因素的交融，更加使這一出大戲在21世紀初演繹的紛繁複雜。結婚、戀愛、相親、甚至某些“不良作風”，每一種求偶情況都能幻莫出光怪陸離。當然，其中最免不了的還是各種求偶失敗，有壯烈淒慘、有悲苦無奈，但居然還有莫名其妙。
李林在彌留之際，想起了一個女人，因為她和陸醫生十分神似。巧的是，她也是一名醫生。李林的故事就是從這個女醫生的出現開始。2012年，這或多或少是個心痛的開局，但更是一切怪誕的開始。
（二）
2012年8月，李秉華的父親李林正好二十六七歲。雖說長的不十分俊朗，但五官還算過得去，小鼻子小眼，典型江浙地區人的長相。他1.79的身高倒是不賴。不足處在於，頭發沒有認真打理，但李林也不屑這些。
他最近一直在追求一位姑娘，但是對方反應十分的冷淡，他甚為苦惱，就和好兄弟王天成經常哭訴。
王天成皮膚十分白淨，有如古代秀才一般，生得唇紅齒白。雖然個頭沒有李林高，但也還算過得去，隻是身形有些微胖。他也不打理頭發，任由其一撮撮短發，四處開叉。
他不是一個很講義氣的人，但是他隻對李林講義氣。王天成和李林都曾就讀東海市甬港中學，之前兩人素昧平生，但僅僅是有一次偶然，讓兩人之後成了好兄弟。
當時晚上放學，在校外一個角落，高一年級的王天成正被兩三個校外人狂揍，多虧李林路過“見義勇為”，兩人一聯手才得以使王天成殺出重圍。從此他倆就結成了好兄弟。
“為什麼要揍你。”事後，李林問。
“我惹了帶頭那小子，他叫施傑。就因為他爸當官，所以他欺負人。”
王天成說的施傑他爸，正是東海市第一大秘施正鑫。
多年過後，兩人先後到了東海市b區工作，李林考入了當地事業編製，王天成則進了國企。
為了方便，兩人都租住在b區，免得天天來回。
“好工作”落實後，緊接著便是成家。相親則成為十分重要方式。
21世紀10年代起，相親潮流似乎一夜之間又成為了社會的一個重頭話題，媒體的宣傳又加大了其自我複製和傳播的巨大能量。然而，這個話題的總基調卻總明明白白曬出了人們的極端焦慮心態。
李林自打一參加工作起，老媽便開始安排他相親。自從考進編製後，那相親安排更是絡繹不絕。麵對相親，李林的態度基本就是不太當回事。雖說來相親的人絡繹不絕，但，多半是因為他的工作似乎“挺好”。
他也從一開始的新鮮，到相過幾次後就進入了失望狀態。可就是有那麼一次相親，讓其極其“失望”，甚至“絕望”。恰逢李林的表妹也在相親，也是始終定不下來，表妹的媽媽也就是李林的阿姨，對男方要求把得十分牢，除了房車戶籍等硬件條件外，還要求會“做事情”。在當地話裏，意思就是要會幹家務。
當天晚上，李林寫完領導布置的材料，已是7點鍾。2012年正好出現了騰訊微信，李林的微信名叫追夢人。他拿起手機給一個微信名叫煙煙的女孩子發了條微信，問到：在幹嘛？
煙煙：“在醫院值班。”
追夢人：“這麼晚啊，哎呀那麼辛苦。注意身體啊......”
隔了好幾分鍾......
煙煙：“有個病人找我有事，回聊。”
追夢人：“好吧，那你忙吧。”
這個叫“煙煙”的女孩子，正是李林最近相親的一個對象。年齡與李林相仿，約莫二十七八歲，眉目間與佟麗婭有幾分相像。且生的皮膚白淨，端莊秀麗。
可惜的是這種微信上的對話，其實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或者說是反複在出現。
李林有種莫名失落，他給王天成打了電話發起牢騷：
“哎，好多次了，都是這樣的。我們公家單位的人在相親市場上可是香餑餑呀，怎麼在她這裏我就折戟沉沙了呢。”
“兄弟哎，怎麼啦，又是......這樣吧你來我地方吧，慢慢談。”
李林一會兒就到了王天成家裏。王天成開了門後，就立刻回到電腦邊。李林看見他在打德州撲克，就笑著調侃道：“喲，不玩網遊改為健康益智小遊戲啦。”
天成也不抬頭看李林，反而沉沉地說了句：“你又咋啦，她不鳥你啊?”
李林絮絮叨叨在一旁說著愛情不如意，天成隻是默默地聽著，但手裏忙著。
李林此時心裏又莫名其妙地不平起來：“兄弟啊，你說這女的和我都一樣的年紀了，居然也不急啊。我有時候也真覺得不爽，我以為我們這種人相親市場上可是所向披靡，無往而不利的，怎麼她就不鳥我......靠。”
天成聽了忍俊不禁：“什麼無往而不利，你別想的太美了。我們倒是丈母娘們的最愛，明白嗎？”
“什麼丈母娘最愛，我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可是真喜歡這個類型了。”
天成知道，李林最近是魂牽夢繞，揮之不去，但又不知道如何能幫助他。
“你有沒有嚐試給她驚喜啊什麼的，女人不就要驚喜嗎？”天成問。
“有啊，我上次讓我一好朋友去她醫院送花。”
“醫院送花，哦呐，她會感覺自己像病人而不是醫生，哈哈。”天成此時可是大笑起來了。
“笑毛啊你，我就是托我朋友製造驚喜啊。讓她同事也看見看見。”
“結果呢。”
“結果，她也就說了謝謝，她說那天病人太多，太忙了所以等很晚才收到。”
“這麼慘......我感覺不太妙吧。還是你要再加點料。”
正說著，李林的女神終於回過來信息，意思剛才忙病人的事情。這個女孩子叫傅閼君，去年從首都醫科大學畢業，已優異的成績進入了東海市第一醫院。而她目前正好“輪崗”至住院部，因此三天兩頭的要值夜班。今天傅閼君的確輪到值班，不過並沒有李林想象的那麼忙。李林本來一直等女神回複，而女神隻是想休息下而已。
她是東海市下麵c市（縣級）人，c市充斥著大中小老板和土豪富商，她爸爸就在c市開工廠。
傅閼君這樣的白富美有輛寶馬座駕，不過由於醫院宿舍和醫院就隔著一條解放路，她每天要麼步行要麼公交上班。是的，這樣的公交白富美的確不少，給了許多屌絲驚鴻一瞥。
李林收到短信後像打了雞血似的。
“要麼今晚再製造驚喜？不過20多公裏的路，現在還來得及。”王天成眨眨眼。
二話不說，李林馬上駕車直奔東海市第一醫院，順道路上抄了一批飲料零食。他之前也有送去過幾次，每次都是電話裏先讓傅閼君點好要吃的，然後他照單風雨無阻全部去買好。
這一次，李林聽了天成的建議，直接殺過去把吃的送到女神值班室。為了讓其他同事，主要是些護士小妞們都能在傅醫生地方讚美他幾句。按照傅閼君值班組的大約的人手配比，他買了一大包。
到了醫院附近後，隨處停下了車，李林連方向盤都沒完全回正，就拔出鑰匙，抓起塑料袋，直奔住院部電梯。
出了電梯門後，他猶豫了一下，收縮到走廊角落，止步不前。
李林內心，驟然泛起一陣酸楚。想想自己外形也算登樣（方言，相貌堂堂），條件也好，怎麼今天就如個下人一樣蜷縮在角落。還不知女神是否能被自己的如此用心感動。
之前，李林的父親也幾次問他與這位傅姑娘進展如何。此時他想起父親說的一句話：這姑娘到了這個年了，卻心一點也不急，看來她外麵也許有別的認識的人或有自己的想法。他倒吸了一口涼氣，氣息中才參雜著醫用酒精的嗆人和冷酷。
李林不時地捏捏手機，就如一支可憐的蠟燭插在地上。
（三）
“你就這樣追那個傅醫生？”一個30多歲，頭發稀少的男人打斷道。
“是啊，當時我就這樣啊。”李林回答。
“你這樣做，沒什麼卵用。不過許多男人都會像你這樣。”
“沒卵用？我是真情流露，這不才能打動她嗎？”
“所以，你動不動問她在幹嘛。所以，你時不時給她送夜宵？你這樣做，叫收買人心，不是談情說愛。而且她沒動情，你卻先動情。嗯......我猜她最多當你朋友。”
和這個頭發稀少的高人的對話，發生在之後不久。而後來，他講的話，更是振聾發聵，讓李林聞所未聞。
“李林，你接著說下去吧。”
“後來......我在他們醫院獻了血。”
“獻了血？有意思。”
……
傅閼君正在值班，意外地收到李林的微信，便尋思這人怎麼這麼莽撞，竟然不請自來。但既然人都到了五樓，那就既來之則安之。
隨手按了兩下iphone鍵盤，給李林指令：好吧，來我值班室。
李林的手就像觸電了一般抖動了一下，他一看信息後就如足下生風一般，砰砰幾大步跨到值班室門口，身後還伴隨著尼龍袋乒乒乓乓晃動聲。
總台護士隻是覺得他眼熟，她目送著他衝往值班室。李林看見她們互相低頭議論著什麼。
“嗬嗬，你怎麼今天來啦。”還沒等李林進門，閼君先聲奪人。
李林一時也不知道如何接話。他重重地把零食往桌上一堆，露出十分欣慰和憨厚的笑容。
傅閼君什麼也沒說，也沒正眼看他。
李林連忙把一瓶東方樹葉打開，雙手遞到女神麵前。閼君沒有接，隻是說：“先放著，我暫時不渴。”
李林自己開了一瓶冬瓜茶，說到：“煙煙你不喝啊，那我先喝了哦。”隨即猛一抬頭，咕咚往喉嚨裏倒。
“哎呀，你喝你的吧。你別叫我閼閼好嗎，謝謝......”
聽到這，李林嘴巴離開了瓶口，咕咚一口冬瓜茶咽了下去。
“今天怎麼啦，怎麼不高興啦，是不是工作忙啊。”李林關切地問道。
閼君還是沒看他，也不答話，隻是笑笑。
“你瞧，我給你買了許多吃的，晚上你就不會餓了哦。哦，對了，給你同事也準備了。怎麼樣，我關心你吧。”李林摸摸後腦勺。
閼君隻是淡淡一笑。隨即依然側著臉，又一遍“質問”：“你今天怎麼這麼突然，我不喜歡你這樣自作主張地來我這裏。”
“我們都那麼熟了，你這裏我也不是從沒來過，這不是想關心你，怕你餓著。”李林怯怯地說。
閼君瞥了一眼袋子平靜地說到，“你以後沒啥事別總是來，別人看到會怎麼想。”
李林驚愕地張開了嘴，樣子十分滑稽。
這時，閼君的蘋果手機傳出了一陣十分經典的馬林巴琴的呼喚聲。她一看屏幕，趕緊接起電話。
“啊......不會吧!嗚......”閼君喃喃道，隨後用驚慌的眼神，看了眼李林。
“哎呀，今天......今天晚上醫院裏挺忙的，下次好伐啦......”傅閼君接起電話說到。
蘋果手機的聽筒十分的響亮，來電人的講話聲音很容易泄漏出來。李林隱約聽到一個生硬的聲線跳動在閼君耳畔。
“哎呀......我......”閼君雙手捧著手機在耳邊，快步越過李林走到門外，劃出一陣涼風。李林額前散亂的頭發竟飄動了一下。
想必人人都見過一支蠟燭突然被一陣風吹過時，微弱的燭火掙紮跳動的樣子。
李林隻能透過值班室的大玻璃窗偷偷看著閼君。不一會兒閼君又徑直地進來，避過李林，回到座位上。
“誰啊，電話......”李林十分不知趣地問到。
此時雙方之間空氣竟凝結住了似的。閼君還一語不發，一眼不看，右手拿著筆，反反複複在桌麵上敲打。
李林突然鼓起勇氣，喘著粗氣說：“閼君，別再說自己難接近了。我們交往吧，你試著了解我吧，我會給你幸福。”
閼君這時終於側過頭，正麵對著李林。她杏眼圓睜，看不懂是生氣還是驚訝。李林跨上一步，拉住她雙手，但是瞬間被掙脫。
“給我，也給彼此一個機會吧，好嗎。”李林近乎用懇求的語氣。
“我真的搞不懂你，你這個人自我感覺怎麼這麼良好。你以為你關心別人，別人就一定要回報你麼。你以為你自己條件好，我就一定會和你交往嗎？你以為你真的懂一個女孩子嗎？！”
“可是......可是......我......我都是真心的。”
“行了，我得去病房巡視了，陪你很久了。我晚上還有很多事，你們公務員日子輕鬆啊。嗬嗬。”傅閼君笑道。
李林說：“我不輕鬆啊......”
“嗨，好了好了，我送你到電梯。早點回去吧。謝謝你的零食。”
“我......我......“李林話都沒說完，就被推倒了電梯口。
護士走了過來，說到：“傅醫生，502病房病人......”護士說著望了李林一眼。傅閼君見護士來了，便一攤手，指向電梯門。
李林悻悻然進了電梯，然後被扔到一樓，一出電梯迎麵就撞見一個男人，頂著一頭很時髦的發型，身穿著筆挺西裝，長得眉清目秀，十分帥氣。
“我現在上來咯......”男的說完，掛了電話，臉上微微一笑，便走進這部剛送李林下來的電梯。
李林猛然回頭，這男人的身影隨著電梯門緩緩合上，顯得越來越細。
誰......
他轉身立刻去按電梯按鈕，但電梯毫不留情地升起。等了好一會兒，醫院寬大的電梯才重重地降落下來。進電梯後，他忽然感覺到十分壓抑，腦中竟然出現了一個奄奄一息的病人被推入電梯的場景。
此時手機突然響起，是他的科長張美琴的來電。李林隻得躲到沒人的角落裏接電話。
“小李，你的材料我看了，這些內容你要修改......”張科長逐一開始吩咐。
張美琴人如其名，既漂亮又有風韻，其實老一輩的女公務員都挺漂亮的。美女科長絮絮叨叨了好久，李林嗯嗯了半天但卻心猿意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