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堪將近晌午,前麵忽然沙塵飆揚,旋風般馳來二十餘騎人馬。紫元宗大喜,急忙迎上前去,卻看這夥人手持大刀長矛,殺氣騰騰的揮舞劈刺,活像一群聞到鮮血的餓狼--原來這些大漢全都是殺人越貨的馬賊。西涼馬賊縱橫河間,半軍半寇,素以驍悍著稱與世,東漢梟雄董卓,馬騰等均是以此出身。晉朝曾有民謠稱「涼州大馬,橫行天下。涼州鴟苕,怖殺人」,言其殺伐勇決,猶如夜晚的貓頭鷹捕食一般凶猛。
可惜這幫魔頭運蹇時乖,今天遇到了更加凶狠的煞星。紫元宗正滿腹悶氣,眼見對方亮出兵刃要動手,立即施展劍術猛刺狂劈,斬瓜切菜般將馬賊殺光,奪了馬匹和幹糧清水,剝下死人衣衫備用。此刻天色乍亮,太陽驅散了烏雲。紫元宗心知浮生草病體虛弱,經不住駕風飛馳的顛簸。便把他綁縛於鞍子上,二十餘匹駿馬首尾相連,一起帶著往西迤邐行進。途中用皮囊裏的清水給浮生草洗淨傷口,若是大小便溺,就撕開馬賊的皮襖當尿布。
紫元宗無微不至的照顧,夜晚也不睡覺,常通宵守著病兒,生怕他有什麼閃失。而浮生草稍微清醒些,察覺自己被牢牢綁在馬背上,心裏驚怒交加,掙脫逃跑已無可能,索性放開嗓門哭喊咒罵。他自幼混跡市井街巷,日常與無賴乞丐為伴,早學得滿口髒話,雖難明其中語意,但汙言穢語流水價滔滔不絕,沒半頓飯工夫,把紫元宗罵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十八代祖宗也難免殃及。
如此走了三天,終於遠遠望見一座城池,走近觀望,城門上篆著「涼州」兩字。紫元宗早在唐營服苦役時,就曾聽說涼州毗鄰土穀渾,乃兩國之間的咽喉要塞,城中兵馬眾多。他隻求趕緊給浮生草尋醫療傷,不願招惹是非,當下以黑布蒙麵,頭裹巾帕,遮住額角「建武」烙印。
行至城門附近,恰遇當天城郊趕集,商賈攤販摩肩接踵。自漢朝以來,中原茶葉和西域良馬在此交換買賣,形成史上著名的「茶馬互市」,各族百姓攜貨置物,市場從城內直擺到城郊,生意十分興旺。紫元宗剛接近人群,立刻有十幾個馬販四麵圍攏,七嘴八舌,叫嚷著要買他牽的那些馬匹。
紫元宗既不能開口談價,也不懂牲畜行市,別人詢問馬匹的牙口腳力,一概搖頭以對。眾馬販看出他是外行,越加爭相要和他交易。轉眼之間,紫元宗還未明白怎麼回事,二十多匹駿馬已被搶購精光,得到整整一麻袋銀錢,五銖,通寶,銀兩,甚至大秦國(古羅馬)的銀幣,什麼式樣的錢幣都有。紫元宗左肩扛著麻袋,右手攬緊浮生草,邁步往城裏走去。初唐時期邊關管製很嚴,本來出入涼州須持通行文牒,但當地官府抽取「茶馬稅」,對待商人甚為優待。方才那筆「大買賣」即是最好的通關憑證,因此守城官兵並未盤查紫元宗,任他徑直通過城門關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