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及舊事,越發怨憤,紫元宗瞪著浮生草,凶狠的眼神在暮靄中炯炯閃爍,暗想「世人天性邪惡,老的小的都如此,無一例外!有時看似可憐,實則更為陰險毒辣,跟掉入陷阱的野獸沒什麼兩樣!」浮生草似乎察覺到他的恨意,瘦小的身子微微顫抖,抬起雙眼和紫元宗對視,目光裏,那點孩童的好奇和羞怯漸漸淡去,霎時又恢複了冷漠而驚惶的神色。
正在這時候,那個獅鼻漢子端著碗熱湯餅走近桌前,道:「老兄手勁真大,又身藏許多金銀,定是一位江湖綠林豪傑。臧老三最喜結識英雄好漢,山村野地沒啥好東西,一碗素湯餅聊表敬意,老兄賞臉。」將湯碗放在桌上,似笑非笑的瞅著紫元宗。
店主潘駝子見狀臉色微變,詫異道:「臧三爺,你怎麼......」話才說了半截,兩邊早有人上前挾住,拉扯著將他拖向店後,一麵低低地道:「潘駝子,你少管閑事罷,別壞了我們弟兄的財路,到時有你的好處。」屋裏剩下的幾個食客紛紛叫嚷,附和那獅鼻漢子:
「臧三爺意興豪爽,為人最是仗義,能結交他這樣的好男子,也不枉人世一遭。」
「是啊,何時見過三爺如此謙讓?他可是龍門渡九幫十八寨的舵把子。好漢快快還禮罷,莫要不識抬舉。」
......
眾人的呼喝聲此起彼伏,勸誘中隱含威脅,一時鼓噪不休。
而紫元宗兀自遐想,全副神思都放在浮生草身上,根本沒注意周圍的動靜。忽然發覺麵前擺著一碗湯餅,還以為是夥計端來的。他尚未飽足,當即毫無疑慮,端起碗「呼呼」的吃光了。店裏眾食客,包括那獅鼻漢子,人人屏息凝神靜靜的等待,指望紫元宗昏暈倒地。但紫元宗放下碗筷,僅僅皺了皺眉頭便恢複常態,再無別的異樣。
獅鼻漢子瞪大了雙眼,似乎頗為吃驚,轉身入店,少時又端出一碗粉湯擱在桌上,衝紫元宗叫道:「果然好本事!好漢,還敢嚐嚐我這碗素湯麼?」
剛才吃完湯餅後,紫元宗微感頭暈,舌頭嘴唇漸漸麻木,但他原本沒將周圍的人放在眼中,所以並不疑心食物被做了手腳,雖有不適,隻當是受了暑熱所導致的症狀。正在幹渴昏亂之際,忽而看見桌麵上擺著湯汁,立即端起湊到嘴邊,「咕嘟嘟」的又一氣灌下。
喝光粉湯,紫元宗咂巴唇舌,隻覺滿口苦澀,不但腦袋暈乎乎的,連肚子也隱隱作痛。他神誌逐漸恍惚,尋思自己大概染上了什麼惡疾,慮念甫生,擔心病中遺失物事,趕忙撕下大半片衣襟,把那兩卷《炁化真訣》包裹嚴實,再緊緊的捆於腰間。四下裏寂靜無聲,眾人都看得呆了。
與此同時,浮生草已經填飽肚子。他直起腰偷偷瞄向桌子對麵,瞧見紫元宗眼神迷離,正手忙腳亂的纏裹腰帶。桌上還散落七八個饅頭,然而不知為何,浮生草心裏非常忌憚紫元宗,竟沒膽量上前拿取饅頭。猶豫片刻,他瞅準路邊一條荒草小徑,貓著腰,屏住氣,撒腿往草深處飛躥奔逃。
才跑出五六步,猛地撞在一個人大腿上,抬頭一看,卻見紫元宗站在身前,正冷冷的瞪視著他。浮生草大駭,轉身還想奪路逃竄,早被紫元宗一把抓住手腕,休想掙動半分。隨後紫元宗回身徑入涼棚拿了包裹,扭頭掃視四周,目光炯炯生威。一甩袖子邁開大步,牽著浮生草順大路照直走去。酒店內外眾人又驚訝又駭異,一個個呆若木雞。